白东风和老韩去了文显泽的公司,好像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庞蔓,又回到了原点。
她坐在谢晨鸣病房里,给他擦拭着身子,日复一日,有时候觉得一切就是一场她做的光怪陆离的梦,回到原点后,什么李凤英什么玄门都在她的生活里再无痕迹。
只是那天在家整理东西,发现放在柜子里没有拆开包装的一根盲杖,那是没有送出的礼物。
庞蔓总嫌弃她当时随便在网上买给余之野的那根盲杖丑,和他的手工西装不搭配,所以后来她又偷偷买了一根高级的,花了她大半本稿费,本来是想等他生日送的,可却成了再没送出的礼物。
庞蔓没舍得扔,从包装里拆开来,顺手放到了客厅电视柜旁边。
有时候不一定要忘记那个人,记得,反而是一种释然。
案子完结一个月后,有一天接到心理学院李老师的电话,让她去一趟。
庞蔓很疑惑,可到了李老师办公室,看到一份委托文件才明了,诧异又心酸,原来余之野除了做了肾脏配型外,还作了一份交代。
他将一份委托文件寄给了李老师,意思是如果他死了,这份文件就会在法务那边运转,程序走完后,请李老师给院里和庞蔓解释一下。
“国内最大的那个连锁心理咨询中心幕后老板是余之野,这一点全院只有我知道,当初他有这个想法时,给我打过电话,询问过。
阿野那些年一直想给院里做点事,让这边有想在心理方面就业的优秀师弟师妹们有所依,算是一个就业合作方向吧。
但他求我不要和任何人说,幕后老板是他。
他帮了院里很多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师兄弟们,所以一直在弥补,他的遗嘱中这个心理机构股份,分了三份。
三分之一交给基金会代管,每年盈利汇入心理学院作为奖学金,和院里活动建设。
三分之一用作自身运转,还有三分之一的股份,他留给了你,庞蔓。”
“他没有留给我的话吗?”
李老师摇头。
庞蔓看着那份文件,苦笑出来,“知道留钱给我,话却不留一句。”
李老师叹着气,拍着她,“庞蔓,在咱们心理学上讲,什么都不留才是他留给你最深的爱意,他不想让你一辈子沉浸于他的离开中,他希望你重新开始,好好活下去,活的精彩一些。
这是他活着时和我说的,他说,最初被你吸引,就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他自己,执着的寻找真相,却又陷入到命运的苦痛中。
他多希望你能挣扎出来,就好像看着他自己挣扎出来一样。庞蔓,这份无言,才是最大的祝福。”
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案子结束的一个半月后,躺在床上十年的谢晨鸣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那天庞蔓原本在病房里写小说,双男主悬疑彻底火了,她在写这个故事最后的大结局,可是很多读者都因男主死了这个设定,很不满意。
搞得编辑不得不打电话给她问能不能复活男主,庞蔓好笑的,“复活?我这写的是悬疑不是玄幻,人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你想想办法吧庞蔓,读者闹得不行,这样下去,你会被骂死的,不行你就来了孪生兄弟第二部。”
“死了就是死了,非要找个白月光替身?”
庞蔓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吧。”
好不容易敷衍的挂断电话,庞蔓看时间中午了,就下楼去买午饭。
可她刚走,谢晨鸣的监测仪就响了,路过的护士听见进来查看病人情况,惊讶的喊着医生。
庞蔓下楼没带手机,拎着煎饼果子上来的时候,就看到神奇的一幕,整个走廊的护士都在议论,看到她还激动地,“醒了。”
“什么醒了?”
护士打了她一下,“你爱人醒了,不是做梦。”
“我爱人,谁,谢晨鸣?”庞蔓大叫,惊讶地跑回去,一堆医生围着他做检查,她进去看着谢晨鸣依然睡着,后来才知道,是刚才她下楼这几分钟里,谢晨鸣醒了一次,但时间非常短。
不过医生检查说他大脑皮层活跃度是以前的一倍,也就是说,他醒过来可能性有了,只是时间不一定。
之后庞蔓就没回过家,日夜守在病房里。
直到第七天的早晨,她趴在床边上睡着了,感觉到有人摸自己的头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谢晨鸣虚弱的望着她。
她第一反应是掐自己一下,发现不是梦,笑了然后又哭了,喜极而泣仿佛范进中举,最后才想起去叫医生。
那之后谢晨鸣没有再陷入昏迷,而是真的醒了,整个康复中心都震动了,这种几乎被判死刑了的植物人突然醒了,绝对是罕见的病例。
医生多重检查发现他各项数据都在恢复,慢慢的从流食,再到正常吃饭,正常下地。
长时间不走路很费劲,先是坐轮椅,后来学着自己站起来行走,恢复的很快。
整个医院都惊叹,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又住了一个月院,检查合格,就出院了。
可身体恢复了,记忆却没有。
他刚醒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认识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对庞蔓却很亲近。
白东风和文显泽老韩等人都来看了他几次,他都不记得。医生检查后认为应该是当初车祸受损,影响了海马体。但可能是短暂的,也有可能再也记不起来,要看后续恢复情况。
可直到出院,谢晨鸣也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庞蔓没再强求,甚至在想也许这是上天给的机会,要他重新开始。
有时候忘记也是种幸福。现在很好,谢晨鸣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愿意在她身边亲近,就够了。他们感情很好,但庞蔓总有种感觉,不知是不是失忆的原因,谢晨鸣的性格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他总是沉默粗狂,甚至有些自卑,可醒过来后,温柔,会照顾她的情绪,会陪她聊家常,和她一起做饭。在网上看到笑话会讲给她听。
他是谢晨鸣,可他又仿佛不是谢晨鸣了。
而且不经意的一个语气,会突然刺激到庞蔓的神经。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她也曾怀疑过试探过,可试探后,她又自责,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现在她只有谢晨鸣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她今后都只有他一个人,这是她和自己发的誓。
可有时候她又不得不恍惚,比如,在某个晚上,庞蔓发现身边的谢晨鸣不在,起身拉开房门,意外的看到他站在电视前,看着角落里那根落了灰尘的盲杖。
那一刻,没开灯,黑暗中他拿起那根盲杖,小心地抚摸,那背影,像极了另一个人。
庞蔓心里一晃,半梦半醒中喊了一句,“余之野,是你吗?”
黑暗中的他回头,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在他身上,清冷的面容上却是一行泪,他没回答,而是走过来,抱住庞蔓,“我们要在一起,不用永远,就这样,五十年就好。”
后记:
安城火葬场大半夜,一个值班的工人鬼鬼祟祟抱着个纸箱子溜到后面的小树林里。
皮特金靠在车上,皱眉看着手表,同时警惕的四处张望。
那工人小跑到他面前,“都在这里了,说的费用?”
“后面一半钱我打你老婆卡里了,做的干净?”
“你就放心吧,我可是火葬场老人了。”
“可当时不是说有官方的人看着?”
“最后就是一捧灰,谁看的出来,我从炉子里拿出啥不就是啥?我偷出来的尸体骨灰不计其数,配阴婚的都知道我。放心,这个就是你要的。我这人在道上很有诚信的。”
皮特金皱眉打开箱子,里面是个黑色小陶罐,他打开用手机照了照,“怎么都是粉末。”
“官方那些人非要烧成灰,骨头渣滓都不能看见。”
“行吧,嘴严点啊。”
“那是那是。”
工人点着头。
皮特金将箱子放在副驾驶上,大半夜一路从安城开到海城下属的一个县城。
看时间还早,在车上眯了一会。蒙蒙亮时,听到有渔民出海。
他拉下车窗,看着其中一户,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走出来。
皮特金低头看了看骨灰,拉起嘴角。
这趟活干完,两千万就到账了,虽邪门又危险,但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不赚,王八蛋。(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