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强怔怔的站在街头,直到完全看不到老丈人的身影,这才把旅行包挂在车把上,骑上自行车往轧钢厂去了。
李副厂长今天也早早就来了,跟许强、唐科长在轧钢厂一碰头,就开着一辆小汽车,一辆卡车出发了。
许强开着小汽车,唐科长坐在副驾驶,李副厂长坐在后面。
唐科长看了一眼许强放在后备箱的旅行包,忍不住咧嘴笑了:
“我说许科长,从四九城到津门也就三四个钟头的事情,要是顺利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了。”
“你带这么大一个旅行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七八天呢。”
许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抽着唐科长递给来的大前门,略显无奈的笑着开口:
“没办法,媳妇给准备了这么些东西,反正也不用我提,放后备箱权当让她安心。”
唐科长斜眼瞥着许强,看着这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得意,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
“年轻真好啊!”
看看人家这媳妇,就去趟津门,大包小包的准备了那么多。
再想想自家媳妇,他说给准备点东西路上吃,媳妇说就三个来钟头的路程,有什么好准备的?
前天夜不归宿的时候,怎么不跟老娘说一声,让老娘给你准备件换洗的衣服啊?
唐科长立刻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这要再说下去,媳妇又要问他,前天晚上没回家,上哪儿去了?
李副厂长听许强这么说,也是忍不住咧嘴笑。
他媳妇倒是给他准备了点东西,不过他没拿,表示晚上就能到家,用不着这么麻烦。
卡车上连司机一共十个人,全都是唐科长精挑细选出来,从部队上退下来的老兵,战斗力自然不用说。
这倒不是说唐科长意识到这次去津门有多大的危险,之所以挑选这十个老兵,一来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
二来,也是习惯性的谨慎,多年养成的习惯。
一行人出了城区,见佟大伟、张玉锦、周知行和和焦彦青已经到了。
许强特意看了一眼,佟大伟、张玉锦、周知行和焦彦青四人,腰里可全都藏着家伙儿呢。
四人一见轧钢厂来了这么多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不过,都是机关里的老油子,对于各个单位的一些弯弯绕绕也都知道一点,所以只是客气的相互打了声招呼。
许强站在车门口,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反而皱着眉头扭头往来时的路看。
金华今天会跟着自己一起走,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能联系到手底下的兄弟。
那伙人可不认识许强是谁。
李副厂长和周知行几人见许强似乎还在等人,也没有多问,全都安静的等着。
反正,钱就那么多,许强另外带人没有提前跟他们打招呼,就说明这人许强自己负责。
很快,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辆看着比许强爷爷年纪都大的小汽车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许强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车是金华开的,后面还坐着两个面生的中年男人,下车之后全都面无表情的站在金华身后。
许强简单介绍了几句,一行人就上车出发了。
小汽车上,李副厂长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唐科长则坐在副驾驶跟许强说话:“许强,那金华我怎么瞅着像是在哪儿见过啊。”
唐科长这话是在打探金华的来历,但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看着金华眼熟。
李副厂长其实对金华的身份也非常好奇,看样子是在闭目养神,实则在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许强笑了笑:“他是信托商店的经理,唐老哥你肯定是去信托商店的时候见过他。”
唐科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有可能。”
“我虽然不上信托商店,但是我们家那口子倒是偶尔会去看看,我有时间也会跟着一块儿去。”
李副厂长一听金华竟然是信托商店的经理,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心底却万分惊讶。
信托商店那个地方,应该是安家的安小军在负责,跟自己那便宜小舅子孔祈贤关系特别好。
他记得在老丈人家见过安小军两次,性子跟小舅子差不多,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跟家里对着干。
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眼里没人的模样。
金华是信托商店的经理,那就说明他是安小军的人。
如今却跟着许强,一口一个“许哥”的叫,这说明许强跟安小军的关系肯定也非比寻常。
要不然,安小军肯定不会让金华掺和进这个事情里头来。
毕竟,这一趟事情就算顺顺利利的,分到许强手里的最多也就一千块钱。
许强就算自己不拿,把一千块钱全给了安小军,估计安小军也不会看在眼里。
毕竟,人家守着一个信托商店,明里暗里的收入,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能让金华跟着许强过来,十有八九是怕出意外。
意外?
李副厂长想到这儿,浑身一个激灵,猛的睁开了眼睛。
安小军虽然和他那小舅子一个德行,桀骜不逊,鼻孔看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
再加上后台又硬,所以经常能接触到一些四九城很有话语权的大人物,自然也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眼下的津门之行,安小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这才让金华跟着许强一起来?
或者说,金华跟着许强来,根本不是安小军的意思,而是自己那小舅子的意思?
一来,是为了保护许强的安全。
二来,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
再联想到金华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人,全都穿着半新不旧的对襟开衫。
虽然是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但脸上的表情就跟埋在土里的鱼一样,灰扑扑的。
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他们的样子,李副厂长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许强,津门……是不是出事了?”
唐科长和许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全都没有注意到李副厂长的变化。
如今一听他突然开口,唐科长下意识的扭头往后座看,见李副厂长的脸色很难看,顿时就闭上了嘴巴。
许强双手握着方向盘,沉默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李副厂长的问话。
副驾驶坐着的唐科长立刻就意识到,事情可能出现了变故,脸色也开始变得凝重。
李副厂长沉着脸等了一会儿,听不到许强的回答,继续问:
“许强,津门是不是出变故了?”
许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边斟酌着语气,一边慢吞吞的开口:
“李哥,金华是今天早上来找的我,他也是听命令做事的。”
李副厂长听到这个预料中的答案,原本绷直的身体就跟被放了气的猪尿泡一样,软绵绵的一团瘫在后座上。
许强自顾自的开着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了一句:
“李哥,老话说富贵险中求,你……”
李副厂长听到这儿,抬起眼皮看了许强一眼,似乎在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很快,他软倒在后座的身体重新绷直,略微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继续闭目养神。
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是许强和唐科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至于唐科长,他本来就是李副厂长的心腹,不管李副厂长选了什么路,他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