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柳俊彦白眼直翻,胃里又开始使劲倒酸水。
唉,这家伙实在太下贱太不要脸了,已经彻底没救了!
刚才,又是煽风点火,又是极尽刻薄尽情嘲讽的时候,那叫一个张牙舞爪趾高气扬。
可结果,榜单放出来了,眼瞅着自己榜上无名,而人家兄弟二人却高居榜首……
便接受不住了,抓狂了!
实在是一点体面都不要啊!
最主要的……
刚才不还口口声声叫嚷着,“就算二位运气好,祖坟冒了青烟,能拜在楚国公门下做弟子,可那又有何用?”
嚷嚷着什么,“哪怕是两位考官,想要从中做些手脚以徇私,也绝无可能。”
可眼下,怎么陡然就变成了“楚国公身为副考官,为自己门生弟子包庇徇私,行科场舞弊之事”了?
当真是乱咬狂吠的疯狗呐!
可一时间,这一番哭闹上吊的叫嚷,倒是让四周都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齐刷刷朝这边望过来。
而紧跟着,却见前方高高檐台上,那礼部左侍郎周正,也不由得神色一怔。
出乎意料,对于有考生如此胡搅蛮缠,倒也丝毫不愠怒。
举目望向这边,正了正色,才朗声道,“不知这位学子,何出此言?”
“众所周知,今年乃是陛下改革朝廷取仕制度,第一次春闱恩科,由礼部出面主持,右丞相曹公以及吏部右侍郎王大人,为陛下钦点主副二位考官……”
“三省六部以及国子监与弘文馆,众多德高望重且才学深厚的官员被抽调参与。”
“不但首次采用糊名制,且无论是出题,或考卷运送,以及考场、考卷批阅,皆有严格的章程。”
“不仅如此,最终的录用放榜名单,更有陛下反复亲阅审验。”
脸上倒是一片和气笑意,可言语中却满是威严之气,“不过,对于这位学子的质疑,本官倒是现在便可答复于你……”
“众所周知,朝廷之恩科取仕,虽为明经与策论两科,可最终,皆是由考生两科成绩评分相加以确定最终排名!”
“最后的榜单,也是严格以此为依据!”
“而至于阁下所言,一甲头名张逊以及二甲第六名张谦,兄弟二人才学如何,本官倒不了解……”
“但是,本官只知,此次恩科,这兄弟二人明经一科,却是答完了所有题目,并且极少有错误!”
“不仅如此,二人策论之文章,《论宋西都护府之长治久安》,虽文采差了些,却也字迹工整语句简洁大方,且内容皆为真正为国谋策之言,连陛下都大为赞赏。”
“按照两科评分相加,这张逊便是当之无愧的一甲头名。”
“而至于张谦,只因为策论文章中出现了两处错字,且有个别地方语句不畅,用词有失偏颇之处……”
“这才不得不,屈居第六名,倒是颇为遗憾!”
“当然,为彰显朝廷取仕之公允,亦为打消天下学子之疑虑……”
“稍后,咱礼部衙门,亦会将所有二甲以上学子的考卷,悉数张贴公告于贡院之外,以便众考生观摩查验!”
话锋一转,“当然,若诸位学子依然心中质疑不满,自可联名上书,奏呈当今天子!”
“只是……这无凭无据,以莫须有的罪名随意栽赃诬陷当朝国公爷、朝廷重臣之罪责,不知这位学子,是否担当得起!”
此话一出,刹那间,柳俊彦又一下子怔住了!
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差点一跟头栽在地上,惊诧万分,眼珠子都快挂在下巴上!
这番话倒是简单明了。
历届恩科,向来都是如此,考生明经与策论两科的评分相加,以此便可确定排名以及是否录用取仕,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
而这张氏兄弟二人,虽策论文章算不得多惊艳华丽,中规中矩,却压根就是因为明经一科,考卷接近满分,这才在两科总分上占了极大优势,拿下了状元宝座以及二甲第六。
可关键是……
暂且不论正确率,自前朝开创科举取仕,几百年来,还从未有人能答完所有题目的啊!
倒不是历届考生皆才学浅薄,而实在是明经一科,所涉猎的范围太广,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御射,甚至兵法诗词与算学……
他柳大才子,能勉强答完九成的题目,都已经绝对是凤毛麟角了!
更何况,今年的明经一科,加入了大量恪物学的题目,又实在太深奥!
传言,有两名学子不仅答完了明经所有题目,甚至还几乎全部正确,为此,甚至还半夜惊动了主考官右相曹公……
这竟然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
这张氏兄弟二人,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变态怪物啊?
哦,不对,连同他们的恩师,师徒三人,绝对都不是人,是妖怪啊!
疯了!这个世道彻底疯了啊!
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又何尝不是一片哗然?
惊叹声,尖叫声,啧啧称奇的议论声,再次如惊天海浪扑面而来!
“怪物!绝对是怪物……”
“天呐,传言竟是真的,竟还真有人能将明经考卷题目全部答完?”
“不行,我受不了了,彻底受不了了,人比人能气死人呐!”
“上百年来,都从未听说过,能有一人答完明经所有题目啊!”
“疯子!那就是两个疯子……”
……
当然,也不少人,再次纷纷朝这边围过来,或如看三头六臂的怪物般,对着张谦张逊指指点点议论不停,或说些恭贺的话。
场面更一下子热闹起来。
唯独朱琅朱公子,刚刚还如疯狗般上蹿下跳得厉害,此刻却是一下子蔫了。
呆若木鸡,木头桩子般矗在原地,脸色唰的一下涨红得发紫。
左瞧瞧,右瞧瞧,窘迫得已完全不知所措。
似乎想要再据理力争大吵大闹两句什么,可又明显,被那礼部侍郎一句“莫须有的罪名随意栽赃当朝国公之罪责,不知这位学子,是否担当得起”,吓得魂都快掉了,额头冷汗一颗一颗往外冒。
只是嘴里,还在极为不甘语无伦次念叨个不停。
“妖怪,绝对是妖怪……”
“就这么两个一无是处的穷秀才,怎么可能……”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的!”
然而同样这时,接下来的一幕,却更让四周围观的所有人,彻底哭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