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景隆帝更气得快吐血。
扭头瞪着这混账东西,双目喷火,只感觉肺都快要炸裂。
什么叫“这皇帝不地道”?说得好像,你就多地道,朕跟你就多对路子,多喜欢你一样!
还有,朕也知道,你每次呈上来的折子,一通嘘寒问暖,张嘴闭嘴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可不知早在背地里骂了朕多少遍脑子有病!
可你能不能别说出来?朕不要脸面的吗?
这也就罢了,不好好寻思着治理好临州,年后立即去京城上任,为民请命为社稷谋福……天天脑子里净瞎琢磨什么呢?
在你心中,难道朕就是那种心狠手辣诛杀功臣的暴君?
一时间,已经不想说话了。
看嘛,这混账玩意从来都这样……
长时间不见吧,还挺念叨着。可一见着吧,他总能想方设法,把人给活生生气个半死!
说实话,此次来临州,除了陪皇后散散心,最重要的,本来还琢磨着,寻个合适的机会,比如趁这混账喝得几分醉意的时候……
瞧着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些关于北方战事的应对之策。
可眼下,瞬间就没什么心情了!
虽说这小儿,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常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奇思妙想……可毕竟此次与庆国的战事,终究与对付夏国或者南楚不一样。
大国之战,动辄兵力七八十万,胶着到最后,拼的都是钱粮物资。
这小儿年纪轻轻初涉官场,连那庆国的情况都一无所知,又能想出什么辙来?
唯一可打主意的,也只有岐山关大捷那一战中,他运用飞天灯的原理,所研究出的那什么飞天大球……哎,瞧这破名字。
可是,不仅他景隆帝,包括兵部官员以及众多武将,将那岐山关一战反复推演过无数遍……
又如何不知,能取得那般彪炳惊世骇俗的战绩,近乎零伤亡,却活生生斩杀三国合盟十几万敌军……
其一,只因为岐山关地形特殊,正面是高地,对面就是两条陡峭山脉,形成的狭长河滩。
这混账东西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再处心积虑将敌军悉数引入其中,让人家逃都没法逃。
其二,便是出其不意。别说那游四方,就算翻遍千百年的史册,两军交战,见过占据高地伏击的,见过改河道水淹城池的,也没见过谁从空中展开偷袭的先例啊!
亘古未闻的事嘛!
这也才导致,哪怕大半夜天上突然下起了桐油,也没人意识到那是一场火攻偷袭!
说到底,天时地利人和,被这小儿运用得恰到好处,再加飞天大球,就搞定了!
可这样的手段,终究只能用一次啊!
那场大战的细节,如今早已传得天下皆知。据说如今,北方前线,那庆国巡逻警戒的将士,都是一边看前方,一边抬头望天了。
那不就是防着大康,故技重施,再来上一场从天而降的火攻?
再琢磨着从空中往下泼桐油,一把火烧死庆国几万上十万大军,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已经有了先例,天降桐油了,敌军还不知道赶紧跑?
会傻乎乎在那等着你放火?
一坛子酒喝了个底朝天,菜也吃了个七零八落,晚饭才总算结束。
景隆帝夫妇二人,自然也被安顿在府上客房住下。
……
第二天,当王老爷洗漱完毕,神清气爽走出内院,便见景隆帝夫妇也早已起床。
此刻正在两个府上丫鬟的伺候下,端坐前厅看茶。
眼见他王老爷过来,陈皇后自是起身,依然一脸温婉笑意,“再次多谢王相公的盛情款待了……”
“此番前来,其实也无非凑巧路过临州,来看看王相公。”
“本还想多盘桓几日,奈何京城家中,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所以便打算告辞了!”
对此,王修倒是无所谓,也早习以为常。
不愧是亲生闺女,赵澜那婆娘也是如此,每次都是匆匆而来,第二天就匆匆离开。
两三个月不见,也不知那婆娘最近忙什么呢。
唯独啧啧称奇的,这赵济赵老哥倒是挺有意思,每次刚来临州之时,都还挺正常,结果第二天一起床,脸色就发黑。
也不知是什么病症。
然而这时,不等他再说叨两句什么,却见外面,急匆匆跑来一小厮。
正是府上门房,大步跑到跟前,恭敬一施礼,“禀老爷,刚隔壁唐公子府上差丫鬟来报……”
“说是来告诉老爷您一声,唐公子醒过来了!”
却又皱着眉头几分疑惑,“可奇怪,那报信的人说,唐公子一醒过来,就不停掉眼泪。”
王老爷瞬间来了精神。
哪有丝毫停顿,拔腿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景隆帝夫妇对视一眼,满面错愕,自然大步跟上。
可当急匆匆到达隔壁宅子,冲到院子二楼,推开昨日那临时设置的手术室房门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夫妇二人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陈设极其简单的房间里,唐娇与孙无道依然守在中间那张病榻前。
两人明显都一夜未合眼,神色说不出的疲惫。
真正匪夷所思的,只见那唐子聪,却已经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只是此时,历经这一场大病,身子依然无比虚弱。别说翻身坐起来,根本连动弹一下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脸色蜡黄没有丝毫血色,昨晚似乎还发了高烧,额头上敷着一块热毛巾。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开刀的伤口痛得厉害,龇牙咧嘴个不停,汗水直冒。
可偏偏,果然如那报信小厮所言,双目空洞无神望着房顶,眼眶里泪汪汪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任凭孙无道在那涨红着老脸,小声安慰着什么……
依然一副生无可恋,不再留恋人间美好的德行。
嘴里还微弱含糊不清隐约念叨着什么,“完了,名节没了,没脸见人了……”
“王兄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不想活了,孙神医,给在下开副药,让我去死吧……”
唯独唐娇,坐在床前一椅子上,眼见兄长醒来,满面欣喜雀跃下,竟是泣不成声,哭得稀里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