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经略见叶轩墨如此郑重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严肃之色。
“子义,因春节之故,我等麾下从宁波府招募的军士回乡探亲。”
“子义你也是在村中长大,这乡下的民风想必也清楚。”
“乡亲之间在平时都是互帮互助,可乡亲之间也会相互攀比。”
“就如此番我等麾下士卒归乡时,无意间透露了在咱们水军的收入。”
收入可不等于军饷,就如现在水军的大头笔每月管吃管住皆在军营,若无杀敌之奖赏,也无平时操练之嘉奖。
那他们一个月的军饷大概在六钱到一两之间,会根据各卫所的实际情况有些增减。
但大致来说,也不会超过二两银子。
如此一来,士卒之家一年差不多有二十两银子的收入。
(在明朝初年,军伍之中的士兵每日可以拿到三分三厘白银,折算下来也就是一年十二两白银。)
(到了明神宗时期,军中士卒每月军饷则为一两五钱,一年算下来就有十八两。)
(到了后期明朝卫所士卒每年能领到的军饷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两不等。)
(此地取中位数二十两。)
当然,这二十两是吏治清明时的二十两,若是遇到贪腐横行之时,那还能有多少军饷就说不清楚了。
如此规定则是因为本朝寻常农户之家一年劳心劳力也差不多就是能赚个八两银子左右。
这还没算一户之家一年的各种消耗,一年结余可能就二两多银子。
而士卒之家的结余则是在二十两银子左右。
如此十倍差距一是因为参军入伍乃是搏命之举,丰厚的军饷能解决军士的后顾之忧。
二则是以此丰厚的军饷诱惑外人参军入伍。
唯有不断补充新鲜血液,军队才能更加强盛。
作为宁波几府的军事最高长官,叶轩墨在听到这位朱经略的这番话时。
他再一结合二人刚刚的那副表情,他的脑中飞速的思考着。
不等二人开口,叶轩墨便想起此地百姓与其他地区百姓的不同。
此地乃是全国首个重启市舶司的地方。
是大周与外族交易的窗口,大周上下有能力,有远见,有野心的商人汇聚于此。
在各地客商带来财富,货物的同时,也为宁波当地带来了无尽的机遇。
而种种机遇自然也就造就了不少“幸运儿”,不少有着灵巧劲却无处发挥的人趁势而起。
除却这些“幸运儿”之外,那些生活在宁波的平民百姓也顺带得了好处。
毕竟人活一世,总离不开衣食住行。
这些外来的客商也不能例外。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原本一年只能结余二两银子的农户之家可以更为轻松赚到了更多的银子。
想到这里的时候,叶轩墨的眉间稍稍皱起。
他并非反感这些百姓能轻松赚取钱银。
毕竟他作为一地父母官,自然希望自己治下百姓的生活能越来越好。
只是如此一来,那些拼死拼活才赚到高于这些百姓收入的士卒心中就有想法了。
自己拼死拼活赚钱,而这些人却能轻轻松松的挣钱,虽然可能还是不如自己多。
可他们安全啊,他们离家近啊,能够每日回家顾家啊。
换作自己,心中也不会服气吧?
估计是此番有意见的军士太多了。
而朱经略与戚继光二人的带兵风格自己也清楚,体恤士卒,愿为自己手下的军士着想,才求上门来。
希望来年能够酌情多拨下些款项。
心念至此,叶轩墨便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朱经略二人的来意。
便拉着二人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你二人的来意我也大致猜到了。”
“无非就是属下军士见外人收入眼红,但你们也要理解我的难处。”
“四府之地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我不能为了你们而不顾其他方面。”
“但我还是会视情况给你们水军添点军饷。”
“若你们水军各部有军士因此而想脱离,便也别强求。”
本朝为推行军户及屯田制度所产生的卫所,其中的卫所军士都是世袭的。
如果擅自从卫所中离开,那便将视为逃兵。
是会连累家人的。
因为有此制度在,所以不用担心这些军士离开卫所。
可水军几卫中的军士,除去那些是从其他卫所抽调来的军士之外,大多都是从四府之地招募的新兵。
而因募兵而来的军士则拥有更高的军饷,以及更高的自由度。
原本朱经略与戚继光还以为叶轩墨真猜到了他们的来历。
可当他们听到叶轩墨这最后一句时,他们便面带微笑的抬手道。
“子义,错了,错了。”
“我们是来要钱的,可却不是因为咱们麾下军士看其他百姓眼红要走。”
“而是因为那些村庄里的百姓见了咱们麾下士卒的待遇而眼红。”
“首先咱们麾下军士的军饷本就不少,更别提还有击溃海盗,搜刮海盗宝藏的额外收入。”
“除此之外,咱水军与市舶司之间关系密切,其中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处。”
“更别提如今咱们水军有多威风……”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周遭百姓都希望能加入市舶司水军。”
叶轩墨听到朱经略的这番话,他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
“原来如此,如此不管是对水军而言,还是对我们的计划,都是一件好事。”
叶轩墨话音一落,一旁的戚继光便迫不及待补充道。
“子义,除军饷一事外,我二人还有一事要说。”
“那便是需要再向五军都督府要些人手。”
“我等还做不到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若真要再吸纳人手,我水军的军官可不够用了。”
叶轩墨听到戚继光的这句话,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忧愁。
哪来的这么多军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