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泽当机立断地按了铃,护士和保安几秒钟的时间就冲了进来,显然在外头早有准备,很快,制服了邱建明后,由护士出面又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到的时候,邱红和荣正也赶了过来,听到邱明泽平静地向警察陈述:“我爸拔了我妈的点滴,又拿被子盖在她的脸上,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鼻子,持续了大约3秒的时间,被我醒来制止了。”
邱红上前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将他揽住抱了抱。
荣正无声地叹了口气,邱建明强烈要求留下来,这个极其反常的举动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可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下得去手,当着儿子的面想杀死妻子。
证人除了邱明泽,还有值班的护士和保安,邱建明没有辩驳的余地,彻底保持了沉默,问什么都不说。
警察带走了邱建明。
邱红和荣正陪在邱明泽的旁边,度过了漫漫长夜。
一直到了次日下午一点多,荣正在外头打包饭菜进来,三个人吃好了午餐,薛晓兰才终于正式醒了过来。
“儿子……成兔子啦?”薛晓兰笑了笑,先调侃了一下红眼睛的儿子,紧接着又虚虚握住了邱红的手,试图用力却根本用不出多大的力,只觉得全身都被掏空了,于是只好无奈苦笑了一下,白着一张脸慢慢说道,“小红,是邱建明把我推过去的。”
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邱建明闪躲之后推她的那一下,她不会那样正正好好地撞在邱承宇的尖刀上。
邱明泽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邱红和荣正对视一眼,震惊之下也一句话说不出了。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现场,但当时目睹了现场的客人,不是两三个,而是起码数十个以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邱建明的问题,可见他的动作是多么的隐秘和自然,让人无从察觉。
但……这又对应上了昨晚邱建明的行为,邱建明早就想让薛晓兰消失?
警察那边上午来过一趟,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邱建明挨过了一个晚上,到了白天就死咬住自己是陪夜陪到脑子迷糊了,看错了点滴瓶,以为里头空了才会拔掉滴管,至于拿被子盖住薛晓兰则是不想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觉得心疼,而邱明泽形容里的他捂住了薛晓兰的口鼻,本人更是完全否认,说他当时迷迷糊糊压根没有使上多少力气,动作也不是捂住,而是轻抚。
荣正打电话又把警察喊了过来,在病房里给薛晓兰做了笔录。
因为邱承宇做出的事实在恶劣,在众目睽睽下行凶杀人,所以现在负责这案子的人是老熟人,廖应辉,刑侦队的队长。
也是荣正的表哥。
听完薛晓兰的形容后,廖应辉紧皱眉头:“还有其他……更直接的证据吗?”
他怀疑按照邱建明极擅狡辩的性格,会直接否认,只说自己同样是受害者,推薛晓兰的那一下是完全无意识的动作。而且,之前的案件记录里,目击者的确没有任何人提及邱建明有推薛晓兰。
薛晓兰缓缓闭了闭眼睛,她没有证据,那瞬间实在太快了,她只隐约感觉邱建明推了她一下,加上自己的直觉才会这样推断。
廖应辉为难住了,薛晓兰说的这些缺乏证据,而且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造成薛晓兰如今躺在病床的主要责任人是邱承宇,而不是邱建明。
荣正问起邱承宇,廖应辉苦笑一声,这也是个刺头,说压根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只想稍微威胁一下薛晓兰,让她不要告他爸爸邱嘉飞,更令人为难的是:“他年纪只有15,还不到承担完全刑事责任的年纪。”
“。”邱明泽忽然快速报出了一串数字,“这是邱承宇户口本上登记的出生日期,我曾经看到过。”
作为成绩好的学生,会被老师征用为小帮手,帮着登记整理资料是常事。
廖应辉惊讶道:“那这小子是谎报年龄啊!”
“他的实际——”邱明泽话刚冒了个头,邱红猛地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然后紧急地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明泽,刚刚好大一只蚊子在你下巴这呢!”
“咳……”荣正咳了一声,下了个逐客令,“既然有了一个突破点,后续的事情就劳烦廖队长多多盯着了。”
廖应辉自己琢磨了半晌,合上了本子收好了笔:“行,那我这头先回去调查下户口登记的数据,要是真满16了,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咱们后头再联系。”
谁都心照不宣的是,邱承宇敢这样霸道的在众人面前拿刀行凶,一方面是天生恶种,本就没有常人的同理心,所以极度自私自利、肆意妄为;另一方面则是长期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积累下来的成就感,让他误以为自己任何时候都能逃脱。其中关键的一点,也是他的年纪,让他之前成功逃脱了许多责任和惩罚。
如果邱承宇的身份证件上,真的已满16……对于薛晓兰一方绝对是有利的。
廖应辉带着同事走了。
邱红呼出一口气:“我们谁都不知道邱承宇的事,晓得不?”
“我明白了。”邱明泽脑子聪明,早已想明白其中蹊跷,认真应了声。
邱承宇的确是15岁,他没有撒谎。
邱明泽更没有撒谎。
事情也很简单,农村里头十分常见的,男孩登记在户口的年龄往往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两岁。撇开被工作人员登记错的那一类,很多父母是故意这样做的,原因多种多样,其中最普遍的一种,是因为法律规定22周岁才能办理结婚证,这类“高瞻远瞩”的父母希望儿子未来能够早些结婚,也“符合法律法规”,于是才会报大一两岁。
不知道邱嘉飞与许小琴夫妻俩的原因是啥,但他们确实给邱承宇报大了一岁。
邱明泽知道这个事实,却不能在警察身份的廖应辉面前说出来,否则就失去了立场。他们默认以户口本上的登记日期为准,要求已满16的邱承宇承担刑事责任的立场。
这,或许是邱承宇服罪的关键。
好一会后,邱明泽又喊了一声邱红:“邱姨。”
邱红扭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喊你一下。”邱明泽想道谢,又觉得谢谢说出来太轻,太矫情了。但他心里实在太感谢了,感谢邱红及时阻止了他的诚实,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一瞬间的诚实,可能会让他们少掉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
邱红想了想,道:“我们不是为了害人,只是不想白挨了这一刀。”
“嗯。”邱明泽点点头。
薛晓兰也感慨非常,跟儿子半斤八两的,也叫了叫邱红的名字。
邱红:“……”
“你别想太多了,先把身体养好,老人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邱红安慰了一句。
但后福暂时还没看到,纷扰倒是又出现了。
邱建明仍然在被关押着,薛晓兰提出的,他蓄意将她推向邱承宇的尖刀这一点,果然再度被反驳了,邱建明表示自己绝没有伸手推人,只是本能反应,看到了尖刀之后下意识地躲远了些,一不小心撞到了薛晓兰而已。
虽然邱建明振振有词试图摆脱嫌疑,但的确行为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廖应辉带着人又去了村里,详细问了问当时在场的目击人,得到的结果很遗憾,确实谁也没有注意到邱建明有推人这个动作,都说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如此……的确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邱建明想要谋害妻子。
于是在商量过薛晓兰那头之后,公安局决定把人扣满48小时再放出去,玩玩心理战,看看能不能炸出些什么。
但邱家二老听到这个消息后坐不住了,又有邱建明的兄弟姐妹,一同找去了医院,不为探病,而是到了病房就开始一轮口水战,从苦口婆心地劝家和万事兴,要顾忌邱明泽的面子,到最后的阴阳怪气,说做了个手术,莫不是把心肝都给做没了,好聚好散就行,做什么要把人送进局子里。
“因为他可怜,我就快乐啊。”薛晓兰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现在也不敢大笑,腹部那么重的伤,她是任何大动作也做不了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把邱家几口人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毕竟邱明泽如同保镖一样牢牢守在母亲身边,谁也不敢说重话。
“好了好了,大家龙门阵也摆完了,赶紧趁着天还没黑回家吧,让晓兰姐休息休息,我们也该去吃晚饭了。”邱红心里笑得不行,跟着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好猛地响了起来,一看,嚯,伍老板的,邱红连忙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