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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宁娜陷入了思索,或者说是迷茫。

这个问题不难理解。

罗摩手上掌握着兵权,祂是真正的水之神,任何一个枫丹人都知道这一点。

祂之所以会陷入困境,是因为祂有武力但不能动用,一旦用了就会违背契约。

可这一点,那个枫丹人知道呢?

硬骨头,仗义执言的人只是少数,而大多数人一方面在等待罗摩的回答,另一方面也在等待罗摩的命令。

祂的回答就是这些人的结局,他们死了就是万事皆休,他们还能够活着,就是这个神有问题。

他们当然不至于因此就敢笃定罗摩不能够出手,但他们一定会意识到这件事情,而接下来,就是一段相对漫长的试探了。

他们迟早会试探出罗摩的底线,最后确定祂就是个纸糊的废柴。

这是需要时间的,从确定可以试探到试探彻底结束,都是罗摩的反击时间。

祂可以输很多次,但只要成功一次,祂就会赢。

因为这场战争之中,罗摩输了就是离开,但祂赢了,就会要很多人的命。

他们要试探很多次,才能够确保自己的小命还在自己的手中握着。

而就在此刻,那些等待着罗摩如何作答有关正义的问题的人,同时也在等待着罗摩的命令。

只要罗摩给了命令,他们立刻就会开始动手,放弃自己的等待。

因为在他们的视野里,罗摩就是水之神。

事不关己,旁人用命去探路的时候,他们可以耐心等待。

一旦可能涉及到了自己的命,他们是不会选择用沉默来抗拒罗摩,去配合那些勇士的质问的。

这件事情罗摩不能做,直接指示兵卒去做一件事情和祂自己亲手去做没什么差别,这不是祂这个水之神该有的特权。

但这件事情必须要去做,因为罗摩得赢。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完美的做好这件事情呢?

不是愚人众,他们是外来势力。

不是罗摩,祂不能乱动。

唯一一个可以不经过罗摩和任何人的批准,但却可以调动枫丹军队力量的人,只能是芙宁娜。

旁人会将她的命令当作水之神的命令,毕竟大家现在都很清楚了,这个女孩肯定是水之神的亲信。

上一代的水神和这一代的水神,都如此的信任重用她,她不是亲信还有谁会是亲信?

所以她的命令,可以等价成神明的命令。

至于说为什么神明不亲自下令·······芙宁娜的意思不就是神明的意思吗?非要水之神亲自现身你们才懂这个道理?

“不会有人追究?”芙宁娜轻声问道。

“谁来追究?”罗摩反问道,“是作为直接受益人的我去追究你擅自调动枫丹的军事力量,还是那维莱特或者芙卡洛斯这两个人有资格追究?”

枫丹的实际权益当然是芙卡洛斯和那维莱特更大,罗摩就是个摆设。

但祂摆在水之神的位置上,祂就是有独特的作用。

这件事情芙宁娜做了,即使那维莱特想要追究也没有用处。

因为罗摩不会站在芙宁娜的对立面,祂不说话,芙宁娜实际上的私自行动就是得到了神明许可的举动,神明有权调动枫丹的军事力量么?

当然是有的。

麻烦当然不是没有,如果那维莱特强行追究,祂还是可以从这件事情上理解为罗摩插手了枫丹内务。

但道理是一个道理,已经做到这种程度,面子里子都给了还是缠着不放,那这件事情的错误之处就不在罗摩身上了,而是交易另一方没有诚意。

说是什么都不做,总不能人都要骑在我头上了,我还得保持沉默,连间接处理都不能吧?

你们不让我直接处理,不让我间接用人处理最后自己也不站出来帮我处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有人举报,当然也没有人追查。

这件事非要追查,那就是硬挑罗摩的麻烦。

这两个都是个答案,前者解决了问题,后者回避了问题,对于罗摩而言都可以接受。

罗摩拍了拍手,提醒女孩不必紧张。

“不要着急。”祂笑眯眯地说道,“这个时候可能先回家睡一觉会更好哦。”

“伱神经病啦?人家都快拿着公文戳到你的脸上了,你让我现在去睡觉?”芙宁娜觉得自己摊上了这种上司,搞不好连水神的特殊能力都没办法帮她继续好好活下去了。

“不然你现在能够做出决定?”罗摩挑了挑眉,“真不用着急,等你回去睡觉的时候,那些已经忍不了的人就会自己跳出来和你商议。”

“或者你不需要和他们商量,打算直接帮我把这些在外面仗义执言的好人给吊死在灯柱上?”

芙宁娜沉默了。

“你看,要你杀人你又不愿意,那你除了回去睡觉,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罗摩话语懒散,“不用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世界离开了我离开了你,也是照常运转。”

芙宁娜鼓起面颊,“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你都说了我没有什么用,还要把问题送到我的面前。”

“为了让你和我一样苦恼一段时间啊。”罗摩理所当然地说道,“别看我说的这么轻松,有得选我当然还是舍不得这份利益的。”

“我也有苦恼啊,所以当然要找个人和我一样苦恼。”

芙宁娜没能忍住,当场跳了起来。

罗摩跟着起身,伸手摁住了女孩的额头。

祂实在不想贱兮兮地来一句打不到,就算是没有节操如罗摩,暂时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然而这已经足够芙宁娜生气了。

她当场蹲了下去,抱着双膝开始轻声啜泣。

罗摩看了看周围,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给自己一个天降正义,这才好整以暇地坐回了位置上,然后等待芙宁娜啜泣结束。

人的委屈通常有宣泄和让别人知道我很委屈这两种走向,芙宁娜两者都有,但在罗摩的等待之中,她只能够很快站起身,然后闷闷地推门离去。

太丢脸了。

她还没有宣泄结束,这件事情很难说是因为罗摩给了她一个艰难的选择,还是单纯因为这段时间的大起大落太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机会。

但她没办法在罗摩面前继续下去了。

“这孩子很生气呢。”有人轻声说道。

罗摩眼皮都不抬,“我以为这会让你更加放心。”

“你不是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待?我在她这里印象太好,你大概不会放心吧。”

“为什么不会呢?”芙卡洛斯坐在芙宁娜的位置上,打算替她找回场子。

“我以为我风评挺差来着。”罗摩叹了一口气,“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差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你真的打算让她来做这种事情?”芙卡洛斯眉头微皱。

“杀人对你们来说,应该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吧。”罗摩轻声说道,“还是说,整个魔神战争时期,你们全都一个普通人也没有杀死过?”

不需要主观上去杀人,这些动辄改变地貌等级的战争,随便波及进去一些人都很正常。

若陀龙王发疯的时候差点就把整个层岩巨渊给清空了,而层岩巨渊一直都是璃月人矿物资源的核心,当年有多少人在这里工作,有多少人在这里营生?

这些数字没必要详细记录,在魔神的层面,这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也谈不上特殊,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芙宁娜其实并不够资格出现在这座沫芒宫。”

“也许对你来说,她坚守了五百年,也许对那维莱特来说,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自家崽,但这些其实改变不了答案。”

“对于眼下的枫丹来说,她已经没有用处了。”

“如果她真的没有用处,你为什么要强行把她留在沫芒宫。”芙卡洛斯面颊泛冷,语调不再温和,“她明明想要离开这里,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这是扮演了水神无数次之后,芙宁娜的唯一愿望。

“因为她还能够钳制你们,她不开心你们就不开心。”

“我们不开心你会开心?”芙卡洛斯叹了一口气。

“看情况吧。”罗摩咧嘴笑道,“这件事情将会直接决定我们所有人的答案。”

“如果问题解决了,你们不开心我就不会开心。”

“如果问题解决不了,你们不开心了,我就会很开心。”

“这件事情是你一手塑造的。”芙卡洛斯眯起眼睛,“你真的觉得我杀不了你?”

“我很想说那就来试试········”罗摩举起手示意自己投降,“但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你很生气,但有些话不能说就是不能说,说出去了就不能够收回去了。”

“不行我就回须弥去蒙德呗,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

这是罗摩的操作。

他完全有很多的操作可以让自己的上位变得合情合理,而不是被一些正义人逼宫。

关键是,大家其实都知道,这些人是没错的。

他们忽略了生死,只是为了枫丹一直奉行的正义。

像是这样的人,即使是那维莱特也不会轻易决断他们的生死,甚至会对这些凡人保持尊敬——因为祂是一条完全的枫丹龙,已经习惯了枫丹的规则。

罗摩操作一番,把自己和这些正义人放在了对立面上。

连芙宁娜都看得出来,这些人绝对是无辜的。

就这么杀死他们,基本上等同于彻彻底底的暴行。

可如果不杀呢?

他们已经到了逼宫的程度,就差没把自己的棺材抬到欧庇克莱歌剧院前来逼迫罗摩做决定了。

这个时候罗摩不能够让步,祂让步了,没有民众会觉得祂是体谅这些人的正义,不希望他们因此而死——因为祂登场的发言就已经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暴君。

暴君不可能体谅民众,祂的犹豫和迟疑,只能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事情其实从来都不至于如此,完全是罗摩的一意孤行。

关键是,这件事情是没有收益的。

连芙卡洛斯都看不懂罗摩为什么要这么做,祂把自己逼到了神权必须彰显或者彻底旁落的地步,而祂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几个正义人?

这不纯纯的神经病?!

“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芙卡洛斯再次叹气。

祂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但除了罗摩是个神经病意外,再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而罗摩是个精神病这件事情,本身又是十分没有问题的。

“什么怎么解决,就这么认错道歉啊。”罗摩话语随意,“我告诉他们我是个神经病,我这就向伟大的正义认错,宣布自己是错误的而正义的民众是正确的·······除了这个,我还能做点什么?”

祂微笑着说道,“杀了这些没有犯错的人全家,当一个送他们去地脉团聚的大善人么?”

对错就是如此直接的东西。

芙卡洛斯很轻易地意识到了为什么芙宁娜最后选择了抱着膝盖啜泣,因为罗摩完全没有道理。

按说这是个最讲究收益的人,祂曾经做过很多事情,结局都以谋利作为收尾。

唯独这件事情上,祂做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受益的选择。

芙宁娜也才刚刚开始学着认识这个世界,然后就撞到了这么个神经病,也就难怪她窘困难受的想哭。

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芙卡洛斯也理解不了。

祂不明白罗摩的利益点究竟在那里,总不能这个人就是单纯地想要给芙宁娜找点麻烦,看着她左右为难的表情所以故意这么做的吧?

祂的神色突然古怪起来,上下打量着罗摩。

这次轮到罗摩绷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祂单刀直入,“总感觉跟我们刚才的问题没什么关系吧?”

“不,有很大的关系。”芙卡洛斯摇了摇头,“你先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和愚人众的交易。”罗摩爽快应答。

这个答案芙卡洛斯是考虑过的,只是祂最后放弃了,因为和愚人众合作,没必要让自己处境尴尬。

但这居然是罗摩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