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道的喧闹声越来越远，熟悉的情景越来越近。
沈青穰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她不自觉地又开始在大拇指上画圆圈。
时隔40年，她又来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当曾经的叶赫那拉府邸的屋顶，以及那两排郁郁葱葱的榕树慢慢往后倒去，沈青穰眼角忍不住泛酸。
曾经自己多次来到这里跟元盛世子的妹妹玩耍，直到对方出嫁入宫。
经过元盛世子的府邸大概一里地后，终于看到了白宝寺的标志性建筑--一座七层白塔。
“小姐，白宝寺到了。不过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您看需不需要我在这里等你们回去？但是价钱要翻两倍。”
黄包车师傅停下车有些气喘地问道，说完随意拉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可以，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去我给你两块大洋。”
沈青穰感激黄包车师傅的温馨提醒，所以也乐意多给一点费用当作是奖赏。
“谢谢小姐。”
黄包车师傅一边感激地点头一边接过云嫂递过来5毛钱。
“大少奶奶，其实给一块就够了。”
云嫂跟在沈青穰后边有些心疼地说道。
“没事云嫂，他那么好心提醒我，就当是他的善报。”
沈青穰漫步在白宝寺里的小道上，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是这里的香客已经很少，道路两边已经长满了青苔，只留下中间一双脚的面积空着。
原来寺庙里面那些高大茂密的松树，也像是高龄的老人秃了头，没有了往日的俊颜。
花道里的杜鹃花，倒是长得挺茂密的，可惜已经过了花期，没能见到它们齐齐绽放的美景。
一路上，沈青穰都没看到寺庙的和尚，只是偶尔有一两个老人提着小篮子路过。
“这里的和尚师傅们去哪了？怎么都没看到？”
沈青穰自顾自地问道。
然而当沈青穰一脚踏入寺庙大殿前的门口时，她的胸口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脑海一片空白。
“啊！”
沈青穰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痛呼声。
“怎么了？大少奶奶？”
云嫂见状立马走过去扶着沈青穰，一脸担忧地问道。
“没事，可能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沈青穰因为着急离开孔家，所以只在路上买点心的时候匆匆吃了两块饼干。
“都怪我不好，忘记给大少奶奶准备点吃的。”
云嫂一边自责一边扶着沈青穰在大殿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坐下后的沈青穰觉得舒服不少，尤其是淡淡的檀香味传入鼻尖，让她的心也觉得安静了下来。
环顾四周，这里的菩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佛像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唯独佛像底座看起来比较干净。中间的香炉里，就只是简单地插着两三柱已经燃了一半的香。
“看来这里真的不是一般的冷清。”
沈青穰颇有些遗憾地说道。想当年，这里的香客每天都要排队参拜。
“其实以前这里很热闹的。我小时候爸妈还带我来这卖过糖葫芦，每天收入还不错。”
云嫂看到这里的变化，心里也是好一阵唏嘘。曾经的热闹早已不再。
就在二人感慨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老和尚，满脸的皱纹看起来估计有70岁左右。
只见他提着一个桶旁若无人般颤巍巍地走到香炉前，然后缓缓弯腰捞起桶里的毛巾用力拧干后慢慢擦拭着能接触到的佛像底座。
沈青穰见状起身慢慢走到老和尚边上，“大师，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孔明清的人吗？”
原本正在干活的老和尚，在听到沈青穰的问话后忍不住手一顿，缓缓抬头看向沈青穰，随后目光落在了沈青穰手上的镯子上。
“大师？”
见老和尚盯着自己的手镯发呆，沈青穰轻声喊道。
此时两双清澈的眼睛相遇，只不过一双饱含期待，一双却露出一丝震惊。
良久，沈青穰都不见老和尚说话，误以为对方年纪大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微笑着提高声量再问了一遍：
“大师，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就是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孔明清老人，你认识他吗？”
“我听得到，不用那么大声。”
老和尚转身弯腰慢慢将毛巾放进桶里洗了洗，然后拧干后再次擦拭起来。
“对不起，我见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听不到。要不我来给你擦吧？”
说着沈青穰想要抢过对方手里的毛巾。
“不必。菩萨习惯了由凡人打理。”
老和尚将毛巾巧妙地避开沈青穰的手，并说出一句只能沈青穰才听得懂的话。
“大师！你知道真相对不对？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青穰听到老和尚那句话，心里顿时明白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异常，情急之下抓着老和尚的手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大少奶奶，你怎么了？”
看到沈青穰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云嫂走过来紧锁眉头，一脸担心地扶着对方。
“阿弥陀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施主好好珍惜每一天便是。”
然而老和尚似乎并不打算说出事情的真相，用那苍老又粗糙的手将沈青穰的手扯开。
“我也想好好生活，可是我现在...我现在...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活。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沈青穰想要说出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事情，但是想到云嫂在身边，于是只能暂时守着这个秘密。
“阿弥陀佛！施主，我并不知道你所说的真相是什么。我只是看你眼睛看似明亮实则阴晦，眉头紧锁面色有些苍白，所以猜测你近期情绪不佳，所以才劝你要放宽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看到沈青穰眼睛泛红强忍泪水的模样，老和尚虽于心不忍但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
“不！你明明知道！你刚刚还说菩萨习惯了凡人打理，而我就不...”
说到关键处，沈青穰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然而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那么坚强勇敢的人，却因为这个事情三番两次落泪。
“大少奶奶，你到底怎么了？”
看到沈青穰落泪，云嫂也是一脸着急。
“阿弥陀佛！施主一看就是出生富贵人家，怎能与我等普通人相提并论？”
老和尚为了摆脱沈青穰，不惜闭着眼睛说出违背出家人规矩的话。
“你骗人！佛说众生平等，怎么在你这里就不平等了？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出家人！...”
“师叔，出什么事了？”
就在二人争吵之间，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三个中年和尚。
“施主，师叔年纪大了，若有什么不小心得罪的地方还请宽宥。”
其中为首的中年和尚对着沈青穰平易近人地说道。
“他没有得罪我，只是不愿意帮我。”
沈青穰侧过头用力擦掉脸上的眼泪，强装镇定地说道。
“施主，我师叔年纪大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不知道我能否可以为施主解忧？”
刚刚赔礼道歉的中年和尚微笑着询问道。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孔明清的人？他应该曾经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俗家弟子。”
沈青穰见老和尚那里行不通，于是想要从其他和尚这里获得信息。
“抱歉，不曾听过。我们也是前几年从广羊城才来到这里。这里本来有三位师叔守着，如今只剩下这一位师叔和我们了。”
中年和尚有些抱歉地解释道。
“净思，你来给菩萨擦一下底座。净远和净慧，扶我去草堂敷药。”
此时老和尚将手里的毛巾慢慢放到桶里，然后伸出手让叫净远和净慧的师傅搀扶着慢慢走了出去。
看到老和尚离开，沈青穰欲要上前继续追问。
但是看到老和尚走路有些困难的样子，她又不忍心继续打搅对方。
且云嫂在身边，自己情绪也不太好，看来还是下次重新找个机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