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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德帝打量着苏晴,“你真想考太学甲班?”

“正是,我是不是心太大了,哥哥说甲班过试极严,这是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定下的规矩,谁也违背不得。”

嘉德帝落定一子,这是一个有志向的孩子,虽是女儿家,倒与当年的独孤氏有几分相似,偏不信甲班只有男子,硬是考进去,当时他就觉得这姑娘很厉害,能考入全班清一色只有男子的甲班。

嘉德帝微微笑道:“你觉得老朽如何?”

“你老一代鸿儒,哪有时间指点小生?”

“有,有,老朽很快就闲了,离明年太学春试还有几月,指点你诗词文章还是有余,再有这算学,我也是精通的,你只要学得老朽一半,必能考入太学甲班。”

苏晴忙道:“老先生真是太好了,我要拜你为师,是不是得备拜师礼?”

“你不是亲手做了一双舒适的鞋子送老朽,这个就当拜师礼了。”

苏晴当即起身,“小女苏晴拜见先生,还望先生指点、教导!”

这个孙女好,能陪他玩。

哪里像其他的,见到他不是吓得战战兢兢便是无趣得很。

祖孙俩扮起了先生与学生,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一盘棋结束,嘉德帝指点苏晴书法,这一节便是书法课了。

书法课结束,又是绘画课。

绘画课结束便是诗词课……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落入丛中看不见。”

这也叫诗,这是数数,却是他看着她写了半晌写的。

嘉德帝指着外头的花,让她以此为题作一首诗。

苏晴真没有写诗填词的天赋,憋了半晌也写不出好诗好词,好不容易写出来了,惹得嘉德帝大笑不已。

嘉德帝道:“诗词你无天赋,且先多背背古诗,多背自然就能懂了。我且教你写文章……”

苏晴被嘉德帝接走了,不到半日,宫里都传遍了。东宫嫡郡主拜了皇上为师,要跟着皇上学诗词、文章、算数与琴棋,准备明年初考太学甲班。

苏晴去了皇帝那儿,福嬷嬷只得将她的药膳送过来。

嘉德帝对刘内监道:“将旁边的翠薇宫拾掇出来,今晚晴儿就在偏殿将歇一晚,明日搬入翠薇宫。太子妃忙着东宫宫务,估计也顾不上她,就让她跟着我做学问罢。”

“喏——”

苏晴搬过来了,福嬷嬷、喜儿、欢儿亦得搬过来。

到得晚上时,苏晴照着嘉德帝所说的文章格式,交了一篇文章。

诗词上没有天赋,可这文章还真有几分意思,言之有物,除了遣词造句上不妥当,观点、看法也颇有不俗处。

人无完人,没有诗词天赋,但写文章却是有天赋的,朴实简洁,亦能撩动人心。

当天夜里,苏晴便与福嬷嬷商量,“以前上午保养能不能改到晚上,我得跟着老先生学习呢,现在用心学,明年许能考甲班,我这么大年纪,若是与几个蒙学公子、郡主一起读书,实在……有点丢脸……”

福嬷嬷不好拒绝,当即道:“回郡主,保养改到晚上,白日的药膳一日三次不能少。”

“谢福嬷嬷!”

苏晴与福嬷嬷商量妥当后,提笔写了课程:书画、诗词、文章、算学、棋艺都细细地列出来,每两天上一堂棋艺课,每两天亦上一次琴艺课。

苏晴去了翠薇宫,她的灰灰被迁到翠薇宫外的宫墙上安家。

每日入睡前,嘉德帝会给她写一封信,传信的便是两只鸽子。

她再给嘉德帝回信,待他看了回信,他便上床睡觉。

苏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太闲。

嘉德帝闲得发慌,找不到事做,且已打算退位,朝政更不想管,以前在位也不甚管,大部分都是太子在做,现在是更有理由不管。

十月二十六日,她从养心殿回到翠薇宫,做完了保养,正昏昏困乏欲睡,只听得一阵说话声,却是萱姑姑带了一个老内侍进来。

“姑姑,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还记得郡主身上那块疤呢,这位便是宫里精通纹身技艺的老师傅。”

苏晴想起来,可身上衣衫不整,“那个疤……疤不打紧的。”

“这是太子妃的意思,你是皇家金枝玉叶,身上绝不能留下瑕疵。”萱姑姑福身道:“有劳师傅,就照娘娘绘的图纸,绘成一只凤凰。”

“老奴明白。”

老内监长得精瘦,眸光犀厉。

苏晴怕疼,可已趴在榻上做保养,只能咬牙忍着。

喜儿、欢儿点亮所有宫灯,将殿内照着灯火通明,老内侍取出工具、颜料,先在她身上的疤痕处绘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再照着图纸细细地纹刺。

血珠不停地渗出,一次次被他拭去,再继续纹刺。

苏晴委实有些困了,迷糊之中,梦到了乔六婆与半块锦帕,恍惚之间突地回过神来,道:“老师傅,你是哪年入的宫啊?”

老师傅道:“年头可久了,是天华六年入的宫。”

“老师傅在宫里认识的人一定不少。”

“活得久了,认识的人自然就多了。”

此人可不像寻常的老宫人,眼神很厉,年轻时定是位当权者,至少也像刘翁翁那样的人,刘翁翁是苏晴对刘内监的称呼。

觉得叫刘总管太外道,人家可是教她学算学,原因是嘉德帝认为刘内监的算学厉害,既然宫里有嬷嬷,那唤他叫“翁翁”也不错,听起来特别。

“老师傅可认识天华年间,高祖皇帝徐淑妃身边的宫娥?”

老师傅手上一顿,苏晴倒吸一口寒气,是这一下太重。

“郡主,现在是纹凤凰的眼睛,需得重些。”

苏晴咬住牙齿,只待这一会儿过了,继续问道:“我在民间时,得王庄乔六婆祖孙相救。说到乔六婆亦是一个奇女子……”

她用敬重而不乏欣赏地语调,讲了乔六婆的故事,讲她年轻守节,讲她如何教导儿子,又讲儿子如何意外仙逝,她如何坚强,将年轻的儿媳收为义女,预备嫁妆,另选夫家,将她嫁出门去。

喜儿、欢儿听得很是意外,这民间还有这样的人,支持儿媳改嫁,独自哺养、教导一双儿女。

“老师傅,乔六婆早年便是徐淑妃宫里的宫娥。”她又讲了乔六婆年满二十五回家,家中为她选了夫婿,可她却不愿嫁人,因为她早年在宫里负过伤,不能生儿育女,偏她孪生妹妹求上门来,说守节日子艰难,她便与妹妹易换了身份。

妹妹以她之名改嫁,而她以妹之名进入王庄守节。

福嬷嬷听到此处,“早年徐淑妃身边的宫娥……”

她望着老师傅,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