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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母没好气儿的看了那妇人一眼,嘟囔道:“一个个的都往钱眼儿里钻,听着有钱比见着你爹跑的还快。”

那年轻妇人闻言低下了头,脚步却是不动,仍在原地守着。

刘春香翻了个白眼,跑过去拽住她娘的手,大声道:“娘,你别管嫂子了,家里来买菜的了,你快来吧!”

刘母一听是来买菜的,看沈今安三人的眼睛,就像看大傻子一样。

“哎呦,买菜好啊,来我家就对了!我家的菜,是这个屯子里最好的!”

沈今安看着前菜园子蔫嗒嗒的萝卜缨子,“瘦弱不堪”的早白菜包,以及“干尸”一样在架上当点缀的秋豆角……

对她嘴里的“最好”,保持深深的疑惑。

一起跟着来的小士兵见了,也是拉下脸来,没好气儿道:“我说这位大婶儿!你这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呢吗?就这样的菜,也敢说最好?”

一起跟着过来的老太太立马见缝插针地贬低竞争对手,道:“就是,就你家架上长着的这些菜,连我家最差的都比不过!你还敢说最好?”

刘母本想撒泼,但看到小士兵身上穿的衣服,没敢放肆。

心里却是懊恼,不知道今年会来这么一帮冤大头啊,连菜都要买。

若是早知道,她不得勤勤点儿,让家里人多浇浇水啦!

想到这里,她朝着那年轻妇人啐了一口,骂道:“奔钱跑的快,有活看不着!瞅瞅这菜,被你们伺候的!”

骂完了自家儿媳妇,她转头拉着脸,不高兴道:“你们都把我吵醒了,总不能不买吧!我家菜不是最好,也是差不离儿的,你们多少都得给我买点儿!”

小士兵皱眉道:“你这还强卖上了?”

不敢跟小士兵针锋相对,刘母就开始采取迂回战术,拿着袖子抹眼泪假哭,还一边絮絮叨叨自家的不容易。

沈今安实在是懒得跟她缠磨,但又不甘心当冤大头,索性在院子里寻摸了一下,看到墙角堆着的几个背篓和箩筐不错,道:“大婶,你也别抹泪了,我不买菜,买背篓和筐也是一样的,你家一样挣钱。”

话落,就挑了两个大背篓,两个大箩筐和一个小箩筐,让她小叔叔和小士兵一起拿着。

“这一共多少钱?算账吧!”

刘母眼珠子一转,道:“那东西可是我二儿子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编出来的,一个大的至少五十文,小的——”

“大的三十文,小的十文。”

没等她说完,后面那个年轻的妇人打断她道。

刘母怒目而视,尖声道:“你个小娼妇,见到男人走不动腿了是咋滴你,上赶着往上贴钱!那是我儿子编的,你没资格要多少钱!”

这里的男人只有沈临城和那小士兵,刘母这话说的赤裸又难听。

沈临城感情淡漠,没感觉咋样。

那小士兵却是被气的脸色通红:“你这婆娘!”

那年轻妇人没管这边的纠葛,绕过来看着沈今安的眼睛,坚定道:“那些箩筐是我丈夫编的,大的三十,小的十文,把钱给我就行,我们已经分家了,我说的算。”

相比于贪婪的比较直白的刘母,沈今安还是愿意把钱给这个年轻妇人。

趁着刘母不注意,沈今安从兜里拿出一个大概一钱的银角子,又数出三十文塞到了那年轻妇人的手里。

然后,马上拽着小叔叔,喊着那个小士兵往外走了。

一起跟着来的老太太见状,咧着残缺不全的牙床笑了。

这没在刘家买,在她家就能买的多。

“小姑娘,去我家看看吧,我家菜绝对比她家的强!”

一行人逐渐走远了,还能听见刘家争吵的声音。

“你个臭婊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看到我儿子断了腿,你就心野了!把钱给我!”

刘春香也跟在母亲的身边骂自家嫂子,然那妇人拿了钱转身就进了屋。

房门插上,任凭她们在外面怎么骂也不开门。

屋里的木板上,躺着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见她进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带了苦笑。

“让你受委屈了。”

黄玉玲摇了摇头,道:“委不委屈的无所谓,钱到手了就行。”

丈夫断了腿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当月,就被大伯子和婆母逼着分了家。

他们没有别的住处可去,丈夫多年的军饷也被婆母拿着,也就没钱起新房。

索性,黄玉玲就只能带着孩子和丈夫跟婆母住同一个院子,住这三间厢房。

按理说,儿子分家,分一处给儿子住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这刘母就是偏心的,已经打定了主意跟着大儿子住,便跟着大儿子一起,可劲儿的磋磨二儿子一家。

这二房人若不能单独起个自己的院门,只要还在这院门走,就得把院里的活干了。

黄玉玲一个女人家,两个孩子才几岁大,男人又断了腿,娘家早就七零八落的散没人了,咋可能自己起个院门。

为了活的安生,便认了这个活计。

可惜后面他们欺人太甚,黄玉玲直接破罐子破摔,啥也不在乎了。

院子的活她就不干,也没见那些人对她怎么样。

敢打她,她就还回去,打不过,就趁半夜他们上茅房的时候敲闷棍。

自打刘大牛和刘母都被敲过闷棍后,他们也不敢那么作妖了。

恨得牙痒痒,也只能见天儿的在院里骂,或者去屯子里败坏黄玉玲的名声。

你看,只要你没有底线,别人就有底线了。

黄玉玲连活着都费劲,还在乎那些名声吗?

她只想好好侍弄地里的庄稼,多换一点钱,给丈夫多买一点止疼的药。

他的腿是断了,可痛苦却一直在。

黄玉玲看不得这个一直护着自己的男人痛苦至此,倒是逼着自己,从一个世家女变成了泼妇。

刘二牛也知道,如今这个家里,只有自己的妻子是真正爱着自己的。

他伸着手,让黄玉玲过去把他扶起来,半靠在被垛上,便把黄玉玲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大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要听,别让那些污言秽语,脏了你的耳朵。”

黄玉玲靠在丈夫的怀里,想到的却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那些污言秽语,她早听习惯了。

倒是今天那个只凭她一句话,就把钱给了她的小女娃娃,让她一直死寂的心有了一丝波动。

她总隐隐有种预感,自家这痛苦不堪日子,会因为她迎来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