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一众村民的簇拥下回到董家老宅。
嘉州这边。
百姓们今日都奔走相告，一个个自发的走到大街上。
今日是董建明离任的日子。
马车走到街道上的时候，一时间人群拥堵，车不能行。
“县令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纷纷在两侧跪下。
“县令大人一路走好”
掀开马车帘子的董建明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差点就没绷住。
“大人，这是百姓送的万名表。”
吉祥将王家家主送过来的万民表呈上来。
“嗯，不错，收着吧，有用得着的时候。”
“青天大老爷，嘉州永远记得您，，，”
“青天大老爷长命百岁”
百姓中又响起了高呼声。
“回去吧，都回去吧”
董建明从马车的窗户往外面给百姓们挥手。、
“爹爹，看，看。”
春晓怀里的小六斤听到外面的热闹，也闹着想看。
董建明只得将人抱过来，掀开帘子看外面。
“哦哦哦”
才一岁多的小六斤哪里见过这么多人的阵仗，高兴得直拍手。
上次温暖他们回家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行李，他们说是轻装简行，但是加上胡管家一家，萧师父夫妻俩还有李氏一家，马车也足足装了五车。
车队一路出了城，走了好几里路，车队后面的百姓们才渐渐的散去。
......
“怎么，舍不得？”
马车里，董建明抱着小六斤转回身的时候，赵玉婉就见他眼眶微红。
“爹爹哭了。”
小六斤摸了摸董建明的鼻子。
“风沙大，风沙大”
董建明将小六斤递到赵玉婉手中，不自在的别过了头。
后面第四辆马车里。
“娘，咱们去找大姐姐吗？”
李氏的幺女李君乐眼睛黑亮亮的，这孩子一出生就被温暖给喂了滋补丸，这几年吃得好，长得白白胖胖的，家里几个姐姐也宠，孩子性格甚是阳光开朗。
“是啊，找大姐姐，乐儿高兴吗？”
李氏捏了捏女儿白嫩嫩的小脸儿，笑着问道。
“高兴，高兴”
李君乐拍拍小手，小脸上都是明晃晃的兴奋。
“娘，咱们还会回嘉州吗？”
李君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李氏这两年管着鸭子孵化厂忙，家里家外，几个妹妹都是她在照顾。
“竹儿想回吗？”
李氏见李君竹小小的脑袋里装了不少的事，心疼的摸摸她的头。
“不想。”
李君竹肯定的摇了摇头。
“那咱就不回。”
.......
今儿个倒是天朗气清的，马车缓缓走在官道上，两旁的海棠树随风摆动弯腰，又像是在给这个带来嘉州百姓好日子的县令道别。
马车又走了大半个时辰。
前面路上熙熙攘攘的跪了一大群人，路两旁都跪满了人，有孩童跑在路中央，吉祥担心他们车队路过撞到孩子，将马车停了下来。
“吁”
吉祥勒住缰绳。
“大人，前面有百姓跪地相送。”
董建明让吉祥停下车队，疏散百姓再离开。
……
李氏母女俩坐的第四辆马车，离前面有一段距离。
车夫见前面马车停下，也勒住缰绳。
君乐一路好奇得不行，此时见马车停下，自己掀开了车帘子，往窗口爬去。
李氏担心她摔到马车外面，只好双手搂着她，也跟着看向外面。
“朱老三，你给我回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河东狮吼，李氏随着声音看过去。
不远处的一个简陋院子里，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女人，还有一个瘦的猴儿样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但李氏还是觉得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二女儿在听到“朱老三”三字时身子有点微微发抖。
院子里。
“我，我就是去看看。”
朱老三抬起头，李氏看清了正脸，猛然间将伸出窗外的脑袋缩了回来。
君乐不满娘亲将她抱回马车，又往外爬。
李氏敛下眉间情绪，又抱着女儿看过去。
“看，看什么看？柴劈了？后院的地翻了？外面的大粪挑了？二丫的尿片洗了？”
秀儿块头大，嗓门儿更大，噼里啪啦激光枪似的骂得朱老三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娘告诉你，今儿个你不将后院这块地翻完，晚饭没得吃。”
秀儿用手指着朱老三的脑门儿。
“你，你这个恶妇，生了两个赔钱货，还理直气壮，叫我儿子干活，你不敬婆母，不尊丈夫，你等着，你早晚有一日得遭天打雷劈。”
屋里传来中气不足的骂骂咧咧。
“我呸，要天打雷劈也得先将你这个恶毒的老虎婆给劈了，你以为你现在为什么瘫在这里了，还不是缺德事做多了，遭了报应，不然怎么好好的平地上都能给摔了？”
“遭雷劈，将刚出生的媳妇儿孙女儿差点打死人的又不是我，老娘可不怕什么雷劈。”
“老娘生丫头怎样，还不是你儿子没种，老娘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地里点了南瓜长出豆子的。”
秀儿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二女儿，将房里的朱老婆子一顿臭骂，末了还朝着屋门那边吐了一口唾沫。
“你，你，你，你这个毒妇，毒妇，，”
房里的朱老婆子远没了往日里在李氏面前的威风，被骂得话都说不完整。
秀儿懒得再理她，转身踹了朱老三一脚。
“还不快去，又想尝尝老娘的拳头是不？”
朱老三被踹得一个踉跄，却是不敢还手，认命的捡起了地上的斧头劈着柴火。
......
前面百姓拜过董建明之后，在衙役的引导下退散了开来。
吉祥马鞭一挥，马车接着启程。
“李娘子，坐好了”
外面传来车夫粗犷的声音。
李氏放下马车帘子，抱着女儿闭着眼睛靠坐在马车壁上。
“娘，是那人吗？”
身旁的李君竹扯扯李氏的衣袖子，李氏闭着眼点点头，却是不愿再多说什么。
左右桥归桥，路归路，她和那人已经没关系了。
“娘，这算是报应吗？”
李君竹显然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又有点失落。
李氏听到二女儿的话睁开眼，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李君竹。
“李君竹，你现在不叫朱二丫了，你是李君竹，是鸭子孵化厂大管事的女儿，是知府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的妹妹。那人如何，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娘，我就是，，”
李君竹说完眼泪簌簌的掉。
她三年前已经九岁，什么都记得了，她差点被打死，就连现在做起噩梦来，也经常梦到自己被打死的画面。
梦里的自己甚至已经死了，小妹也死了。
虽然知道是梦，但她却总觉得自己真的死过一次一样。
“君竹，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娘只是不想你将那样的渣滓放在心上，不要将过去那些当做仇恨放在心上，那样娘的女儿该有多累啊。”
李氏看到女儿这样，心疼的将人揽在怀里。
“姐姐不哭，乐儿呼呼。”
李氏怀里的李君乐看到君竹掉眼泪，小嘴轻轻的呼在她脸上。
君乐也不知道姐姐怎么突然就哭了，不过她想到自己摔跤哭的时候，姐姐给她呼呼就不痛了。
马车对面的君言君语也过来抱着自己的姐姐。
君言大些，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些印象，知道姐姐心里苦，姐姐虽然在家里什么都很能干，但是庄子里的叔叔们有时候走近一点，姐姐身体都会轻微颤抖。
别人都不知道，但是她心细，她是知道的。
“傻孩子，以后娘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姐妹几个了。”
李氏紧紧的抱着几个孩子，因着小时候吃的苦，自己几个女儿除了君乐活泼些，其他四个都比别人家同龄的孩子懂事许多。
君竹这孩子，被菜刀切破手指都不会流眼泪的，现在眼泪却簌簌的掉，那该是有多委屈啊。
“姐姐，乐儿也保护你。”
被挤在中间差点变成白面团子的君乐也握着小拳头表态道。
君竹被自己娘亲妹妹们环抱着，内心的枷锁慢慢的松开了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