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黑进过学院的档案库……”陈岩生解释道，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解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作用。
在天方市的管辖范围内，被调查员盯上，是一件很无解的事情。
但，要让陈岩生完全放弃挣扎，这，不可能。
“相当不错的借口”，周鹏飞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像是认同了陈岩生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靠在了陈岩生的耳边。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调查员，对末日教徒的审判只需要合理推论，不需要实际的证据吗？”
陈岩生没有回答，他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当周鹏飞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仅仅过了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
不过周鹏飞并不打算真的让陈岩生回答这个问题，他在陈岩生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因为，抓住你们这些人的实证太难了……你看，你做的任何事都有充分的借口。不过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鹏飞离开了陈岩生，再次走向了观众们，姿势就像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虽然陈岩生知道乔治这个名字，在我意料之外，不过，我既然做出这样的指控，自然还有其他的推论依据，我觉得，我们还是走个流程，让大家了解一下。”
周鹏飞手一挥，又调出了一套资料。
陈岩生一看，正是自己全套的体检报告，天方学院从入学开始，每年都会对全校的学生进行体检。
这个是每一个学生都有的东西，陈岩生并不觉得自己的体检报告有什么不同之处。
仿佛为了让众人充分消化自己给出的资料，周鹏飞还故意留出了几分钟的时间给众人仔细阅读。
计时器过了十分钟，他才故作深沉地问道：“请问各位，你们从这些体检报告中，看出什么了吗？”
在场的人纷纷摇头。
“敬教授，你呢？作为首屈一指的医学教授，你总应该能看出了点什么吧？”周鹏飞环视一圈，望向了一个年老的教授。
“没有，从这些体检报告上，我只看得出陈岩生同学一直都很健康”，敬教授回答道。
“谢谢你，敬教授”，听到敬教授的回答，周鹏飞仿佛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各位！这就是问题所在！”周鹏飞大声地说道，仿佛是在宣布一个重要的定理。
看到周鹏飞的表情，陈岩生的心，被仅存的那一丝本能被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陈岩生同学，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周鹏飞又一次转过身来，问道。
“什么问题”，陈岩生知道，这不是自己不想回答就可以不回答的场合。
“你家住在里水县什么位置？”周鹏飞突然问道。
“我没有地图，我不知道……那里没有地名……以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的，我知道”，周鹏飞拍了拍陈岩生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他。
随后，调查员在屏幕上展开了一幅电子地图，一个红色的小点出现在地图上面。
“你家住在这里……大家也可以看到，里水县未被污染的面积只有33平方公里，而陈岩生家，几乎在这个地块的边缘……可以说紧邻辐射污染区了……”
陈岩生解释道：“我家人口太少，没有能力到中心区域居住……”
周鹏飞打断了他的辩解：“什么叫太少，你家从你十岁起，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各位，我想问问大家，在我们学院里，你们有谁见过，在入校前身体就如此健康的强派生？而且这个强派生之前还是一个孤儿！没有人照顾的孤儿！”随后，周鹏飞对着所有人高声喊道。
可能有人要问，身体好还有错吗？
如果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身体健康，甚至营养过剩都没有问题，毕竟学校里的胖子也不止郑辉一个，但是对陈岩生来说，这并不合理。
很多人听到周鹏飞的话之后，不由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突然明白了这个问题，换做正常的情况，谁会觉得一个学生的身体健康，会是个问题？
“所以，我想，这个事情，我们可以直接问问咱们的陈岩生同学，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秘方？”看懂了众人顿悟般的神情，周鹏飞再次将问题抛向了陈岩生。
“陈岩生，我很想请你告诉我们一件事……”
陈岩生看着周鹏飞的双眼，感到那双眼睛就像一个黑洞一样，拼命蚕食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什么？”他分明地感到了死亡的恐惧，以至于他用尽了浑身力气，也只能颤抖地说出这两个字。
“在食物极其短缺的里水县，你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是什么食物来源让你成长得如此健康？”周鹏飞语速很快，眼神锋利。
“什么……”陈岩生在周鹏飞的眼神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他猜到了对方话中所指，可他那细若游丝的精神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
陈岩生注视着眼前的那个调查员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天方市时，透过运输机的舷窗看到了那个景色。
在浓黑透红的天空之下，天方市不过是匍匐在地上的一个硕大无比的黑色影子，被周围高墙上的灯光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从这个轮廓上，无数的高楼大厦从那个黑影当中伸出来，或刺或捅，挑战着天空的高度。
整个黑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变异的史前巨兽，而那些高楼大厦便是这只史前巨兽那峥嵘的背脊。
这就是天方市，它匍匐在地上，没有抬头，像是专注的俯身啃食。
此时，周鹏飞多么像这只巨兽的一枚牙齿！
看着愣神的陈岩生，周鹏飞决定不再耽误时间了。
“或者，我可以换一个问法——人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陈岩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当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将军了。
他茫然地望向整个答辩室，所有的这些人，不论是官员、学校管理层、还是教授，在神情上，都仿佛已经判了他死刑。
他眼中的世界逐渐模糊，耳中的声音也渐渐被持续的嗡鸣替代。
周鹏飞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答辩室里的人们似乎也在说着什么，而远远的那抹橙色伏在桌子上，肩膀在微微抖动，似乎是在伤心……
陈岩生的眼前终于全黑了过去，他的世界仅仅留下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