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
耳机里传来今年很流行的一首民谣,南山南。这一刻,许宁觉得十分应景。
烈日当空,许宁拄着锄头,将被汗水打湿的耳机摘下,摘下草帽,轻轻摇动,双眼微眯,汗水从发梢滴落到刚刚翻起的土地里。扭头望去,母亲也半蹲在田里,正将手里的杂草丢到田埂上,一早上的时间,母亲已经清理了很多,许宁走上前将刚刚拔起的杂草归拢到一起,扔到小路上暴晒。太阳公公会完成剩下的工作。
母亲说过,就算将杂草连根拔起,如果只是丢在一边不管不问的话,用不了几天它就会重新焕发生机,重新扎根生长,生命力顽强的可怕。所以一定要扔到路边,或者河里,让太阳将它晒干,或者请它换个地方扎根。
许宁一开始是不信的,觉得植物被连根拔起怎么还能活下去。后来许宁做了一次实验,就不得不信了,有些佩服杂草的顽强了。可是杂草就是杂草,生命力无论多么顽强,只要生活在田里,就注定会被连根拔起,而且不会换来丝毫怜悯,只要平静的厌恶,谁让它长错了地方呢。
那是不是说,杂草,只是长错地方的花。
“小宁~,热不热?”母亲的呼唤打断了许宁的胡思乱想。
回过神来许宁,点点头说道:“热。”
母亲抬头看了看太阳,询问许宁几点了。许宁看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母亲便招呼许宁回家了,许宁托着锄头,跟在母亲身后,在烈日下,缓慢的走向家的方向。
徐梦瑶躺在沙滩的摇椅当中,带着母亲那里拿来的墨镜,头顶是遮阳伞,母亲此时正在另一张摇椅上小憩,姿态慵懒。虽然没有裸露太多皮肤,但是徐梦瑶还是很认真的在全身涂满了防晒。拿过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虽然拿来的时候冰的,但是这会儿已经有些温热了,跑到一旁的便利店重新加了冰,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回了摇椅。
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许宁还没有回,从早上给许宁发完第二张照片后,许宁就回了一句,一直到现在,可能在忙吧,徐梦瑶不禁这样想着,只是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许宁到底在忙什么呢?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抢水井,忙着施肥。
午后的太阳过于毒辣,连最勤劳的农人都不愿意这个时间出门,吃过午饭后,许宁选择找个地方休息,屋里有些闷热,不是个纳凉的好地方。许宁找出秋千,抱着往门外走去。
许宁家在村子南边的边缘位置,再往南走一点就是几片林子,也是许宁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许宁小时候放羊的地方。承载了许宁童年的诸多记忆,抱着秋千来到相邻的两棵树旁,将秋千绑好,躺了上去,微微晃动秋千,双手交叠置于脑后,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向天空。
四周蝉鸣不断,也只有它才会在炎热的盛夏正午不知疲倦。在枝丫上摇摇欲坠,昏昏欲睡的麻雀自然是没有这种精力,好在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们,可以自动过滤到这些声音,休息的时候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为什么只有蝉会叫的那么卖力?是因为它们的生命短暂嘛?只有短短一月的时间,所以才会那么不知疲倦,引吭高歌,当鸣则鸣,绝不愿意碌碌无为这一生。后来许宁查过资料,蝉的寿命有三年零一个月,但是其中三年都在地下蛰伏,然后破土而出,破茧生翅,交配,度过生命的最后一个月。
当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生命的倒计时就已经开始,可它们好像并不在乎,依旧在能发声每一个夜白昼尽情高歌,不在乎是不是还有明天。这么想来,许宁竟然有些佩服它们了,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于长短。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寻找意义,也或许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可这并不妨碍它们活的精彩。
反正十六岁的许宁,并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也不打算寻找,这样看来,或许还不如头顶鸣叫的蝉。
秋千上的少年,缓缓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县城,商场门口,三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新潮或者说怪异的男生正缓缓向楼里走去。正是前几天许宁在台球馆里遇到的那三个人,跟许宁就隔了一张桌子。夏天太热,家里开空调太费电,每次家里都是开一会儿关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大人不在乎,小孩子可不愿意。所以家长一般都会把孩子撵出去,让他们哪凉快哪待去。于是他们自然就真的找个凉快的地方去,比如商场,比如网吧。
“大头,你还有多少钱?”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鸡眼男生问旁边的黄毛胖子。
黄毛摸了摸口袋,翻来翻去,全部拿了出来。红毛看了又看。
“靠,就六块一?你逗我呢?”显然很是不满。
黄毛解释道,“峰哥,那不是昨天玩玩台球去网吧了吗,没那么多了,我妈也不给我,说我再去网吧以后就不用回家了,肯定是没有零花钱了。”
名为峰哥的男生,骂骂咧咧的,又扭头问旁边同样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生,吐了个烟圈问道“阿斌,你呢?”
阿斌说道:“我比他好点,但是也不多。”随即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掏了出来,二十多块钱。
“草,你们他们在逗我?没钱玩个屁啊玩,赶紧搞钱好吧。”红毛说着指了指胖子“你家不是有超市,你回头从柜台里拿点不就行了,又没个数。”
黄毛胖子有些怯怯地说道:“不行啊峰哥自从我上次从柜台拿钱后我妈就不准我再去碰钱了,而且有监控,没办法的。”
峰哥轻蔑的看他,“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胖子欲言又止,有些害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斌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加起来也不够三十,连一盘也开不了。”
峰哥看着阿斌,语气就平缓了许多,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一脸的得意之色。大头与阿斌都很惊讶,阿斌若有所思。大头直接说道:“峰哥,你又偷你爸的钱啦?上次挨打挨的伤还没好吧。”
红毛顿时有些不快,勾起了一些伤心往事。面色不善的看向胖子,“怎么说话呢?儿子拿自己老子的钱,怎么能算偷呢?”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接着斜眼说道:“哪这么多废话,玩不玩了还?”
“玩玩玩,你说的对。”胖子立马奉上自己谄媚的笑容。
红毛神色这才有所好转,三人向着五楼走去。
依旧是谢顶老板站在台后吞云吐雾,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欣赏着夏季女孩门的裙摆,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可惜看了半天,青春的女孩倒是不少,但是真正称得上极品的确实没有。看多了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不由得有些怀念前几天来玩的那对小情侣,那个长得跟个娘们似的男生带来的那个女孩,那才是真的极品,就是可惜穿的长裙,不是短裙。不然,嘿嘿,就那身材,少活两年都值得。
不过想起那天的女孩儿,老板就想起了那天丢失的两个台球,顿时有些烦躁与气愤。那天晚上关门的时候,就发现桌子上有两颗球丢了,就是那三个小子玩的那一桌,他们走后就没人再玩,不是他们还是谁?玛德,那三个小杂毛,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不然非得把头给你拧下来,什么球不拿,非拿了两个最重要的,还踏马的挺会挑啊。
越想越气,老板将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恶狠狠的碾了几脚。
“老板,开两个小时的。”门口有声音传来。
“好嘞。”老板刚打算笑脸相迎,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顿时惊讶万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不就是上次偷自己球的三个小兔崽子嘛。
老板把门一关,不急不缓的重新点上一根烟,将三人弄得一头雾水,这才缓缓说道:“不急不急,先把上次的费用结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满是疑惑,这老板脑子进水了吗?上次的费用不是早就结了,而且就踏马你这吊样子,我们不结账你会让我们走?红毛有些不爽的问道:“上次的费用?什么费用,上次的费用不是上次给的吗?”
“别装傻,要不你就把球拿来,要不你就赔钱。”老板斜撇三人,从前台后面翻出根棒球棍,拎在手中,本来还有些意见的大头顿时老实了。
峰哥见状也微微皱眉,言语不敢过于嚣张,但是也要打听清楚怎么个事。
老板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上次走后我球就丢了,还是两个,你们说,怎么办。”
三人顿时有些懵,什么球?不是,你球丢了管我什么事,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们拿的?三人问出来自己的疑惑。
老板淡淡的说道:“因为你们是那一桌的最后一批客人,不是你们是谁?”老板已经笃定是他们三个了,要么拿钱,要么拿球,不想废话了,但是球,他已经不想要了,因为已经又买了一套,所以还是赔钱的好。
三人都要疯了,阿斌说道:“老板,这不是我们拿的啊,这要是我们拿的,我们那里还敢回来啊,这不是有病嘛,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了呀。”
老板眉毛一挑,“你说我没脑子?”说着换了只手拿棍子,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阿斌连忙摇头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毛受不了这气,这钱他肯定是不想拿的自己偷老爸的钱,本来就冒了挨打的风险,还没花出去,就要平白无故的给别人,那踏马的可太行了。
于是他上前硬着头皮跟老板对峙,说道“老板,你又没有证据,就非得冤枉是我们拿的,也太过分了吧,这球不是我们拿的啊,你查查监控......”
本想说你查查监控不就知道了,可是红毛抬头一看,发现踏马的压根就没有监控,踏马的沙比玩意,连监控都装不起,还学人开店?
红毛的声音很大,不远处正在打球的几个大汉也听到了,其中一个胸口纹着虎头的光膀大汉带着两人走了过来,看见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货色,眼神一扫而过,对着老板说道。
“姐夫,怎么回事。”
老板顺势说道:“没事,这几个小兔崽子前几天偷了我的台球,这不是今天被我逮到了,还不承认?让赔钱不愿意。”右手掏出几只支烟递给大汉。
大汉顺手接过,老板给他点上,他这才正眼看着三人,“嘿,球呢?”
“没,没球。”三人看到这几个大汉,顿时蔫了,吓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大汉吐出一口烟,眼神十分不善,“没球?没球赔钱啊,很难理解吗?”
红毛还想辩解几句,但是被阿斌拽了一下,看到阿斌眼里的害怕与紧张,红毛知道他的意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是形式比人强,由不得他们不低头。沉默了几秒,红毛低声问道:“多少钱?”
老板嗤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两百。”
“有这么贵吗?就两个球而已啊。”红毛有些崩溃。
“那你以为,我这都是高级货,很贵的好吧,而且你虽然就拿了两个,可是我得重买一套新的啊,别说两个,就是丢一个我也得买一套,这都是便宜的了,这不是看你们年级不大,没给你们多要,我就吃点亏。”老板叼着烟,居高临下的望着几人,淡淡的说道。
红毛恶毒的看着他,怒火中烧,但是老板毫不在意,几个小兔崽子,能掀起什么浪,还敢动手不成?
他说的对,红毛确实不敢动手,阿斌又拉了一下红毛,至于大头,早就不敢抬头了,退\\u003d腿都快软了。
红毛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愤愤地摔在桌子上,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这下轮到老板惊讶了,他说两百就是随口一提,漫天要价嘛,又没说不让讨价还价,有一百就够了,谁知道这几个人竟然真的能拿出来两百块钱,真是意外之喜。赶紧收起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脸。
“呦,这话说的,肯定能走啊,我们又不是黑店,这光天化日的,怎么敢随便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呢?这话可不敢乱说。来来来,我送你们。”说着亲自到门口将反锁的们打开,三人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脸上带有怨毒的神色,除了大头,他只有害怕与不安,还有劫后余生的忐忑。
门内,大汉冲老板挤眉弄眼,“姐夫,晚上喝点?”
老板也眉开眼笑,“晚上烧烤去,我请客。”说着摇了摇手里的两张红钞,露出一嘴的黄牙。
门外,红毛扭头看了店铺一眼,低声说道,“这事没完。”这次阿斌没有劝他,因为他也很生气。
傍晚,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商场也快要关门了,有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来到六楼,走路姿势有些怪异。来到台球室后,左顾右看,有些紧张,眼看四下无人,三人对视一眼,从衣服下掏出藏匿的砖块,狠狠的朝着玻璃门砸去。
“啪!”
“砰!”
“砰!”
第一声并没有碎裂,但是第二下第三下直接将玻璃门砸出两个洞来,玻璃门瞬间四分五裂。
“跑!”有人低声喊道,三人迅速离开。
一直跑到商场外很远的地方,三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低声咒骂着黑心老板,也顺便骂了两句偷台球的小偷,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如此倒霉,但还是觉得这谢顶的老板更讨厌一些。
许宁打着哈欠,收起秋千,慢悠悠的走回家去。这一觉睡的可真久,还挺舒服。
“阿嚏!阿嚏!阿嚏!”
许宁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禁揉了揉鼻子。不会是着凉了吧,许宁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