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天气愈发的闷热,在酝酿了一个小时以后,乌云的最后一位旅客终于到达了终点站。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然后就是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全部砸下。
压抑半天的闷热一扫而空,路上尘土飞扬,然后便渐渐的被雨水打湿,被车辆碾过。
抬头望去,天空灰蒙蒙的,却比往日看的更加清晰,雨珠串联成线,许宁将手伸出檐外,还挺疼,赶紧收回来了。
“真倒霉,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还没带伞,早不下晚不下,都到车站了才下,人家都回到家了吧快。”
许宁笑道:“那你怪谁,谁让你刚放学那会儿不走。”
郭亦涵白了一眼,说道:“那不是被班主任抓壮丁帮忙去了,谁知道突然就下雨了,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没走。”
“但是我没有抱怨啊。”许宁笑意盈盈。郭亦涵皱皱鼻子,扭头不理他。
随着司机 的招呼,众人都赶紧上了车,许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郭亦涵自然而然的坐在旁边。一上车,许宁就盯着窗外,听大雨击打在窗户的声音,大自然和谐的乐章,将耳朵紧紧贴在玻璃上,一丝丝清凉顺着耳朵传遍全身,闭上眼睛,像是在野外露营。
一路上,许宁并没有怎么说话,也不睡觉,也丝毫没有晕车的迹象,徐梦瑶都有些奇怪。但是许宁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下雨天的时候,并不会晕车,可能是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吧,对此,郭亦涵半信半疑。
许宁没有睡觉,倒是郭亦涵睡着了,可能是因为太过无聊的缘故,许宁又不怎么说话,就有些困意。郭亦涵睡着后,小脑袋左晃右晃,许宁看不下去,就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总算不乱动可以睡个安稳了。许宁看着窗户飞速闪过的风景,感受肩膀处传来的温暖,也靠着座椅,舒适的闭上了眼。郭亦涵轻轻地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大雨磅礴中,一辆大巴车在雨雾中飞驰,暴雨还是遮挡了一些视线,所以司机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将速度慢下来了一些,所以旅途还是比往常更久了一些。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大巴车焕然一新,中间靠窗的位置,有一对少年少女,少年靠着窗户,少女靠着少年,少年恬静自然,少女嘴角微弯,皆是青春洋溢。
可是无论多久的旅途,只要一直在路上,就会有到终点的那一刻。天公作美,到终点的时候,雨已经小了起来,轰鸣的引擎终于可以休息了。
郭亦涵伸了个懒腰,少女的窈窕身姿展露无遗,打了个哈欠,这次睡得有点久了,还是挺舒服的。许宁忍不住看了几眼,就不再多看,否则被郭亦涵发现了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调侃自己的好机会。
“拜~,师父。”养足精神的郭亦涵与许宁挥手道别。许宁点点头,挥手告别,天空放晴,空气清新,是个散步的好时候,许宁走了大概两站的路程才坐上回家的公交。
每年高考前都会下一场雨,给燥热的气氛降一下温,给紧张的高考学子带来一丝清凉,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许宁觉得是人工降雨,后来查了以后,才发现并非如此。不过对于科学家们那些气流学说,朱宁觉得村里那些老人的说法更加有趣些。
之前听村里老人说,高考是鲤鱼跃龙门的日子,下雨是为了显化龙门,雨下的越大,说明龙门越宽嘛,那这一年高考圆梦的学子们也就越多。对于老人的这个谐趣说法,许宁觉得十分有趣,比气象台发布的那些东西有意思多了。老人说,原来京城放榜的时候,状元显露,也会下雨,那毕竟是天上的文曲星嘞,不开龙门怎么能归位呢。
不管怎样,许宁都由衷的祝愿即将考试的学子,愿他们取得一个好成绩,不为别的,就这三天的假期,就值得这个假期。
金明小区,徐梦瑶早早的就被接回了家里,因为今天下雨,所以徐母没有让徐梦瑶打车回家,开车去学校把她接了回来。徐梦瑶知道今天许宁也放假,全国中学基本上都会放假,本想跟许宁约一下见面,但是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母亲又开车来接,也就没有坚持,觉得有些惋惜。
徐梦瑶趴在床上,床头是母亲洗好的草莓与一杯热牛奶,虽然没有怎么淋雨,但还是担心女儿感冒,回来后母亲就叮嘱徐梦瑶换身衣服,洗个澡。等她洗完澡出来,热牛奶已经放在了床边。徐梦快速的将头发吹干,将自己一整个都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感受着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带来的安全感。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随着晃动暴露在外面,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捏过一颗草莓送入口中。
看了看一旁的牛奶,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情愿,叹了一口气后,拿起杯子,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然后又抓过一只草莓放入口中。她从小就不怎么爱喝纯牛奶,不喜欢那个味道,热牛奶就更不好喝了,这么多年都不习惯,但是母亲总是喜欢给自己准备牛奶,还喜欢看着自己喝完。家里的牛奶就没有断过,果然,做父母的都觉得牛奶对孩子身体好。直到郭亦涵住校以后,才算逃离了牛奶,倒不是母亲放弃了,母亲依旧每次开学都会给徐梦瑶带上一箱牛奶,但是都被徐梦瑶扭头都给了沈如心,反正是不可能再喝了。
刚喝完,屋外就传来母亲的声音“瑶瑶,放窗边的牛奶别忘了喝,一会儿凉了。”
“嗯嗯,已经喝完了。”徐梦瑶大声回应,母亲十分满意,又提醒到:“外面下着雨,就别开空调了,小心感冒。”
徐梦瑶自是连连答应,母亲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徐梦瑶给许宁发了消息,问他到家了没。许宁刚好到家,把包放下。
“刚到,你是不是早就到家了。”
“是啊,我妈来接我了,但是也不算太早,毕竟比你晚了两个小时放学。”
“今天帮着老师布置考场来着,所以回来的比较晚了,刚好下雨的时候出的门,运气挺好,司机因为下雨,也不敢开的太快,所以就用的时间久了些。”
“那你赶紧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别感冒了。”
哈,正在擦头发的许宁笑道:“换衣服可以,洗澡就算了,没地方,不碍事,哪有那么矫情。”
正悠哉悠哉的徐梦瑶突然停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村里洗澡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感觉自己有些说错话了,有些不安。自己回家后就洗澡换衣服,是不是就是许宁口中的矫情?
担心许宁介意,赶忙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明天的高考与暑假的安排。其实是徐梦瑶想太多了,许宁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如果跟徐梦瑶介意这个,那就不可能成为朋友,认识的第一天许宁就知道徐梦瑶家里很有钱。后来的种种行径表明,那不是一般的有钱,可是许宁依然觉得徐梦瑶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有钱人家的女儿都是这个样子的话,许宁是不可能仇富的,如果有钱人家的女儿都是如此,许宁倒是理解为什么那些丈夫娘们为什么看穷小子女婿那么不顺眼了。
可是经过三年的相处,许宁还是觉得徐梦瑶从哪里都挑不出什么缺点来,完全没有有钱人身上的跋扈气质。这也是为什么许宁能跟徐梦瑶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其他人多少有些不敢接近她,这也是她朋友这么少的原因,也是她对自己那么好的原因吧,许宁这么想着。至于其他的想法?贪心也要有个限度,许宁不愿意想,也不敢想。
在意思到许宁并没有异样以后,徐梦瑶的两条小腿又重新开始了晃动。徐梦瑶先是询问了许宁的暑假计划,得知许宁暑假并没有什么安排后,便想要在暑假见一面。
许宁自无不可,人家都说了,在放假的那一天,在县城等自己,自己哪有拒绝的道理。美人相邀,这还不去的话,也煞风景了,过于把自己当回事了。
门外传来母亲的呼唤“小宁,吃饭了。”
许宁应了一声。跟徐梦瑶说了一声,将手机藏在被窝里就去吃饭了,这可不敢让母亲看到,解释不清。徐梦瑶将手机扔到一旁,翻身下床,哼着小曲蹦跶到正在厨房忙活的母亲身后,询问母亲。
“妈,晚上吃什么呀。”
母亲笑着回答道:“今天去菜市场的时候,发现有鱼虾很新鲜,就买了一条,所以今天吃糖醋鱼。”随即催促徐梦瑶离开厨房“别在这了,多脏啊,去看电视时吧,马上就好了,快去快去。”
“好嘞,那我可走了,这可是你不让我帮忙的。”徐梦瑶笑眯眯的离开了。
母亲笑着调侃道“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徐梦瑶做了个鬼脸就离开了,母亲看着徐梦瑶,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摇了摇头,继续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香味便从厨房飘到客厅。
六月八号,下午五点,最后一门英语也考完了,出了考场,压抑了三年的压力被全部宣泄了出来,有人出了考场都哭了出来,实在是压抑的太久,短短两天,要检验三年的学习成果,压力如一座大山在每个学子是肩膀上,都快要喘不过气来,而高考结束的这一刻,只觉得一身轻松,无论自己在外面怎么患得患失,都已经无法再改变考试结果了,与其忧虑中等待成绩,不如抓紧时间尽情放肆,去做自己想了许久的事。
许宁早早的就来到了学校,就在高考结束的下午,甚至在考生还没有出考场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外等待。那些来的比许宁早的,或者跟许宁一样早的,大多数都早早的去了网吧。许宁并不太想去,上次去的那一次,已经让许宁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不适合网吧那种环境。
学校门口站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家长也获得了解脱,三年的培育在今日开花结果,大家笑着领着自己的孩子离去,附近的饭店早已爆满,谢师宴,学生聚会,家庭聚会,都让饭店座无虚席。
许宁踏入校园,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许宁已经呆了将近一年,可是这一刻依旧有些陌生,校园还是那个校园,但是遍地都是演草纸,试卷,还有些学校的宣传页。一地雪白,天空中学长们刚刚扔下的纸片还未落地,那么热的夏天,却迎来了一场六月的雪。
这让许宁有些陌生,这是许宁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高考。只觉得有些震撼,遍地狼藉,却并不丑陋,反而觉得十分解压,原来高考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等自己高考的那一天,一定也要这么潇洒。
陆续还有纸片从上方落下,许宁弯腰捡起。
“欢迎报考河南xxx学院,追逐梦想,共同进步。”
“欢迎......”
“植物有细胞壁,动物没有细胞壁......”
有宣传页,有笔记,有草稿,还有物理公式与化学方程式,字体或丑或美,都代表了背后学子的努力。许宁翻看了一些后,便又将手里的纸片重新丢在地上,虽然远处就有垃圾桶,但是许宁不想这么快就把他们定义为垃圾。
路上还有本校的学生在收拾行李准备离校,后面的父母帮着一起拎着大包小包,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解脱的喜悦还是分别的悲伤。有人在宿舍楼下坐着最后的告别,有人三五成群的约着去网吧痛快的玩一场。不过大多数人可能还是选择跟同学呆在一起,而不是选择在今天离校。
傍晚,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回到学校,校长正催促着做值日的学生们赶紧打扫卫生,将校园各处 的垃圾都清理一遍,许宁也拿了一把扫帚跟着值日的同学一起下去。
许宁认真,仔细的将每一张纸片,都清理了个干净,看着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扫进了垃圾桶,或许随着被回收,被分拣,再被循环利用,重新变成纸张,回到另一位学生的手里,伴他度过下一个高考季。
六月的雪,重新飞入天际。
七月的假期,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