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父子情深不深,谢珏自是知道,大帅对方楚宁极其严厉,正因如此,大帅让方楚宁来宁州战场时,谢珏虽觉得大帅狠心些,倒也不觉得什么。方楚宁并不是来战场随便玩玩的,他是实打实地拼军功,他和谢珣都在先锋队,谢珣来战场前,方楚宁也是右翼先锋队的,每次战事都打前锋,无人保护,他和谢珏不一样。
谢珏虽也去前线作战,可他十七岁后上战场次数锐减,侯爷觉得他在战场上若有三长两短对宁州铁骑损失过大。宁州铁骑不缺方楚宁,谢珣这样的猛将,却少谢珏这样的谋臣,所以谢珏后来在战场上是有人保护的。
方楚宁和谢珣都是一马当先的前锋,数次重伤,危在旦夕,方大帅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呢,狠心让他一直跟着宁州铁骑打仗,若说历练,历练三五年也够了。
“闲聊。”
“听风,别说笑了,你什么时候爱与人闲聊。”
“我不是一直喜欢与你闲聊吗?”
是,他不爱与旁人闲聊,可方楚宁不一样,同住一帐哪能天天聊战事,方楚宁话又多,可不就是要闲聊吗?
“……行吧!”方楚宁说,“这话取悦我了。”
谢珏,“……”
他甚至吹起了口哨,惊走马上要上钩的鱼。
“你去宁州前,大帅交代过你什么?”谢珏又问。
方楚宁微微蹙眉,脸上笑意敛去,谢珏说得太风轻云淡,方楚宁也察觉有异,“听风,能不能别绕弯子?”
谢珏不知道该怎么和方楚宁说,他的身世至今还是一个谜,总不能摊开和方楚宁说。
午后的阳光过于猛烈,方楚宁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酒还在影响,头疼欲裂,被阳光晒得有些昏眩,他已顾不上池塘里的鱼,只想从谢珏的眉目里看出蛛丝马迹来,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他来回试探?
谢珏也看着他,两人并肩坐在池边,神色松弛,钓鱼是他们最喜欢的消遣。
“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我骗你呢?”
“你说什么,我信什么。”谢珏瞳色偏浅,午后的光细碎地落在眼瞳里令人越发觉得浅淡,令人看不透,可他的语气又很笃定,只要方楚宁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方楚宁已有点记不起当年上宁州前发生过什么事,好像他和父帅吵了一架,吵什么也不太清楚,“当年跟你去宁州,是我的意愿,父帅并不同意,我们还吵过一架。我年轻气盛,还故意气他,说什么马革裹尸也不要他管,挨了一顿打。”
谢珏松了一口气,唇角微扬,“那就好!”
“我挨了打,这叫好?”
“你挨打的次数少吗?”谢珏说,“大帅打你是家常便饭。”
“对,我捡来的。”
谢珏不和他犟嘴,方家父子关系会如此恶劣和方楚宁不服管教,桀骜不驯也有关系,大帅想要大哥这样的儿子。
“你在纠结我当年为什么去宁州?”方楚宁目光看向水面的浮标,“为什么?去宁州要么是我的意愿,要么是父帅,若是父帅派我去的,你是觉得父帅别有目的,他能有什么目的?他和侯爷相交多年,总不能派我去刺探宁州铁骑军情吧,我父帅也做不出这种事,也没有理由。所以,你反复试探,究竟是出什么事?”
“钓你的鱼,没什么事?”
“我像大傻子吗?都问到这种地步,还说没事,既是和我有关,你实话同我讲?”方楚宁哄着他,声音都放软了,“听风,告诉我嘛。”
后面的副将听得鸡皮疙瘩,他家主子也就在谢听风面前会有这幅鬼样子。
“你的鱼上钩了。”
方楚宁扬竿,果真钓上一条更肥硕的河鱼,方楚宁解开鱼钩,把鱼放到鱼篓里,打破砂锅问到底,“听风?”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若说他介意方楚宁一开始去宁州,是奉了父命监视他,岂不是惹人发笑,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有闲情去介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可他真的很介意。
“不是很重要的事,你要冒险来中州找我?”
“对所有人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与我而言比较重要,所以我想知道,如今我也得到答案。”谢珏淡淡说,“不必问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方楚宁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可心中却困惑不已,从宁州跑到中州,就是问他为什么去宁州?
听风为什么介意?
他当年就是为了听风去宁州,他觉得谢听风不像谢璋那样擅弓马骑射,又是清清冷冷一个人,在战场上需要他的保护,所以他跟着谢珏去了战场。
十三岁那一年的方楚宁,虽是出身君侯之家,却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唯一的心愿就是保护谢珏。
只想保护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