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踏进木家大门,木花嫁忽然冲了过来,他还以为她要抱他呢,几乎想也没想,侧过了身子,避开了她的拥抱。
但不曾想,她不是要拥抱他,她是去接墙头掉下来的一只受伤的小鸟。
那个时候,她的表情很温柔,只是处在对她厌恶的状态里,他没有发现罢了。
姜乘池怔怔的,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样荒凉的庭院里,心里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悲伤。
姜王叔指了指他手里的画纸:“你自己看看吧。”
姜乘池收回神思,看一眼手上的画纸,再看一眼面前的庭院,对比之后,真的发现,庭院里有什么变化,图纸里面跟着有什么变化。
这与其说是一张画纸,不如说是一个真实的庭院。
姜乘池惊问:“王叔,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神奇的画技?”
姜王叔淡淡道:“这不是画技,这是神通之能。”
姜乘池皱眉:“神通之能?”
“是的,木家人独有的一种能力。”
姜王叔看着姜乘池,将木家人传承着上天赋予的神通之能,还有木家人其实是姜国的守护神的事情说给了姜乘池听。
最后又道:“木花嫁是木氏一族历经多年之后,天生具有的神通之人,与其说木家是姜国的守护神,不如说木花嫁才是姜国的守护神,四年前,姜国对齐国一战,本王让陛下披帅上阵,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姜乘池好像猜到了,脸色瞬间变白。
姜王叔道:“你如今心智已开,有些事情不用王叔多说,你大概也能想到,是啊,王叔当年让你披帅上阵,抵御齐国大军,是因为你的王妃,是木花嫁。”
“就在你领兵前往边关,迎敌齐国的时候,王叔给木花嫁写信,让她助你一臂之力。木花嫁传承着神通之能,她具有洞悉一切的本事,不管齐国君王多么的厉害,不管齐国士兵们多么的骁勇善战,在木花嫁面前,他们都只能算作蝼蚁。”
“陛下以为,姜国士兵们所向披靡,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刚好截断齐国士兵,而姜国士兵们攻城,也会被自然气候眷顾,可以说,四年前的那一场战役,老天都在帮助我们,是因为你自命不凡的以为,你是真龙天子,上天这才眷顾姜国的吗?”
“不是的,那是因为你的身后,有一个木花嫁,她才是天选之人,王叔安排了很多信使和信鸽,传达她的指令,这才有了四年前那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
“王叔让木花嫁嫁给你,就是因为王叔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惜啊,陛下你亲手杀死了姜国的守护神,还将木家满族问斩,自此姜国再也没了守护神,陛下你说,姜国气运还会绵延下去吗?”
“陛下你当时杀掉木花嫁之后,一定很解气,一定很沾沾自喜吧?如今,心情又如何?”
姜乘池呼吸骤沉,他捏那张活画纸的手都不住的颤抖。
俞陵关一战之后,姜乘池自然也不会那么自以为是了。
如今听了姜王叔的话后,再看着面前的庭院,手上的画纸,他什么都信了。
他红着眼睛说:“王叔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木花嫁的身份呢?”
姜王叔嗤道:“以你当时的脾性,一旦知道了木花嫁的身份,不得四处宣扬?”
“你知道为什么木家人明明是天选之人,继承着守护姜国的使命,却那么普通平凡吗?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一旦暴露,就将遭来杀身之祸,而姜国,不能承受失去守护神的风险,所以历代君王,都不知道姜国有这么一个守护神。”
“王叔也是在偶然的机会里,知道了这件事情,当王叔知道了木花嫁的能力之后,第一时间就撮合你和她成亲,王叔想着,有木花嫁在你的身后,你的帝位可稳,江山可稳,姜国将会更上一层楼。”
“但谁能想到,你愚蠢之极,竟是将木花嫁杀了,你杀了木花嫁不说,你还将木家全族给诛了,原本没有木花嫁,只要木家在,未来还是能够诞生新的守护神,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姜乘池大叫一声,捂住头,悔不当初。
可后悔也没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死之人,不能复生。
姜乘池拿手捶着脑袋:“朕当时是被玉芙蒙蔽了,朕知道朕错了,王叔,没了守护神,姜国会亡吗?”
姜王叔沉着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了齐国的方向,神情凝重。
若是姜国没有守护神,齐国也没有守护神,那两国还可以公平一战,以实力论成败。
但如今……怕是……
姜王叔内心低叹,看了姜乘池一眼,说道:“你只要有心守护姜国,你也可以做姜国的守护神,你放心,王叔会一直陪着你的,王叔也会尽王叔的一切,助你护住姜国。”
“王叔带你来这里,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失去了守护神的姜国,已经没了铠甲,想要不被齐国灭掉,我们就只能自生铠甲。”
姜王叔原本还想跟姜乘池说,齐国的守护神诞生了觉醒了,但想着说了这话,无疑会浇灭姜乘池内心里激起来的火焰,而一个失去信心的帝王,就算再听话,也不可能带着士兵们打胜战争,姜王叔便不说了。
姜乘池知道这些真相之后,亲自下令洗刷了木家人之前含冤的罪名,他甚至给木花嫁追封了称号,重新加修了皇陵安放她。
可他再后悔,这个人也不可能回来了。
姜乘池只能咬牙,在悔恨加交里,每天被迫提升自己。
原本他可以轻轻松松稳坐帝位,称霸天下的,可他却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而这条最艰难的路,走到最后,也无非是身死异处罢了。
燕宁不知道这些,她探知姜国皇城没什么异常之后,就又收回了神通。
姜国的关城全部挂上了白旗,燕宁和齐横元心里都知道,姜王叔是在养战,短期内姜国是不可能再发动任何一场战争了。
既不用应战姜国,齐横元自然就不会再留在边关,身为帝王,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外面,若非要亲自督战,确保每场战役的必胜,他这个君王,也不会亲自过来。
齐横元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阳光很好,路上的泥泞渐渐凝固,齐横元为了不颠着燕宁,在泥泞凝固之前,带着燕宁返回归阳城。
燕朗骑马跟在一侧。
陈弘骑马跟在一侧。
因为不赶时间,也因为照顾燕宁,马车就走的极慢,一个多月,四个人才抵达归阳城。
俞陵关的捷报,已经传回归阳城了。
姜国五个关城同时挂起白旗的事情,也传回归阳城了。
齐横元刚入城,就看到了归阳城里的百姓们全部手捧鲜花,激动的恭迎他们的王,再次凯旋归来。
这一次齐横元没被拦在城门之外,而祝贺他的人,也由大臣和亲眷们,变成了百姓们。
百姓们除了赞扬君王之外,还赞扬燕宁。
齐横元听到那些赞扬他自己的话,没什么感觉,但听到百姓们赞扬燕宁,他唇角勾起笑意,忽然拉着燕宁钻出了马车。
他牵着燕宁的手,站在马车前面,对着黑压压的百姓们说道:“朕幸得燕宁,是朕之福,朕向你们保证,朕会携手燕宁,收回失地,拿下姜国,从此齐国百姓们将永远过上安定和谐的日子,不再受强敌滋扰。”
回到皇宫,大臣们都恭迎在宫门口,齐刷刷的跪地高唱:“陛下万岁!燕美人万岁!恭迎陛下,再次凯旋而归!恭迎燕美人,再次凯旋而归!”
燕宁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想到了那一次在城门之外的情景,那次大臣们可压根没有提到过她。
齐横元高兴,笑着说:“都起来吧,朕和燕宁赶了一个月的路,需要休息,明日早朝,有事再奏。”
大臣们自然很有眼色,纷纷站起退到两边,让君王的马车进去。
马车一路抵达齐横元的御阳宫,齐横元伸手抱燕宁,燕宁却是道:“陛下,妾就先回喜香院了吧?”
齐横元看着她,笑着说:“用了午膳,朕送你回去。”
他强势伸手,将燕宁抱下了马车。
王公公激动无比的迎上来,脸上都能笑出花来:“恭迎陛下凯旋而归,恭迎燕美人凯旋而归!”
齐横元拉着燕宁的手,对王公公吩咐:“备午膳,朕和燕宁都饿了。”
王公公立马应是,笑着去操劳了。
齐横元带着燕宁进了他的主殿,一路将她领到他的龙床,燕宁眼皮微跳,想着刚抵达皇宫,齐国陛下应该不会逞凶吧?
事实上怎么可能不会呢?
齐横元从回到归阳城,踏进皇宫开始,就抑制不住心底的念想。
这一个多月赶路,有燕朗和陈弘随同,就算晚上留宿客栈,也因为不方便饮用避子汤,齐横元丝毫没碰过燕宁。
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他当真要好好的与她温存一番的。
齐横元直接将燕宁抱起,坐在了龙床上。
燕宁推着齐横元:“陛下,你刚还说累,而且,这还白天……”
话没说完,齐横元就吻住了她。
他有些急切,不允许她说话,蛮横的掠夺她的香甜。
解了一些相思和饥渴之后,他低哑着声音说:“又不是没在白天做过,燕宁,给朕,嗯?”
燕宁不干,她既回来了,念蝶肯定在眼巴巴地等着,她要先回喜香院见念蝶。
燕宁说:“陛下,妾很累,想休息。”
齐横元低头亲着她,全身都在压抑着:“那你陪朕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的是陪,但其实,都是他在亲。
燕宁实在烦,好在王公公在外通传,说午膳摆好了,齐国陛下这才放开她,将她凌乱的衣服穿好,拉着她去吃午膳了。
丢开碗筷,燕宁立马告辞离开。
齐横元坐在那里,看着她风一般往外跑的身子,眉心蹙起。
燕宁回到凤罗宫,刚踏进喜香院,念蝶就飞了出来,扑过来抱住她:“美人,你可回来了!奴婢好想你呀!”
燕宁笑着说:“让我进屋躺会儿,累。”
念蝶一听她说累,立马松开她,带着她进了卧室。
燕宁想洗澡,念蝶安排人送水进来。
念蝶伺候燕宁洗澡,之后燕宁还真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燕朗和陈弘回来后,没有跟着进宫,燕朗回了燕宅,陈弘回了陈宅。
李妈妈、王大壮、杜氏、郭信和郭惜都在门口迎接燕朗。
看到燕朗骑马过来了,几个人飞奔着上前,李妈妈、王大壮、杜氏都高兴道:“少爷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听说又打了胜仗呢,这是喜上加喜啊。”
郭信用着崇拜的目光看着燕朗,虽然东昌关最终以挂上白旗而休战结束,燕朗并没有助战拿下东昌关,但他能保证齐国军营不被姜国攻占,这已经很厉害了。
郭惜也抬起她那柔软的眸子,看了燕朗一眼。
少年高坐马背,笑容如烈阳,那般耀眼。
郭惜捂住心口,想要按住那不受控制的心跳。
燕朗跳下马背,笑着说:“我没事,就是扫兴的很,姜国人贼精,还没打就挂白旗,我本来想一战成名的,结果白瞎了,不过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一战成名。”
李妈妈几个人看着燕朗脸上跟以前一样自信飞扬的笑容,心总算是踏实了。
打不打胜仗不要紧。
能不能一战成名也不要紧。
只要少爷还能这样笑着,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
李妈妈说道:“中午了呢,奴婢已经做好了午饭,少爷赶了一个月的路,饿了吧?赶紧进屋吃饭。”
燕朗说:“也确实饿了,那就进屋吃饭。”
他将马缰绳甩给郭信,先一步踏进了燕宅大门。
陈弘回去后,也是受到了陈家所有人的热情迎接。
皇太妃和齐王妃都来了,她二人一见陈弘进门,齐齐站起身,去拉陈弘,将他左看右看,就怕他有个闪失。
谢氏自然也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将陈弘转了一个圈,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发现陈弘毫发无伤,她这才放心,说道:“你没事就好,娘真是担心死了。”
陈弘笑着说:“娘,我没事,你别整天的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