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举剑走了回去,站在造型怪诞的无数龙蛇之头组成的王座之前,在穿透深夜幽暗大厅的无数道雾蒙蒙的光线交汇之处,她面向所有人,右手高举起了沾血的宝剑,并展示左手上的铁戒指。
“我,作为仁慈之主,并不希望我的国建立在恐惧之上,但胆敢挑衅者,我会用铁与血,将其彻底消灭!”
她修长的身躯在薄薄的白纱中玲珑可见,但衣裙上溅了血迹,手中杀过人的刀锋在年轻美丽的脸庞之侧显得寒光四射,一切都显示出一种令人心震颤不已的反差感,她的双眸明亮如炬,就如一只最矫健的年轻母狮子一样,震慑全场。
“女王万岁!愿穆苏妮的统治如繁星般永恒!万岁!万岁!”女祭司高声叫道。
随后,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山呼“女王万岁”之声,更像一种受惊后的情绪爆发,只需一瞬,恐惧就转变成了热爱。
声响在拥有能量扩大功能的大厅中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这让何美丽和米拉都面露惊异之色,何美丽第一次感受到“完全祭”的力量如此恐怖强大,她想要一个傀儡,却迎来一个主人,这让她不由地忧心忡忡。
“我们总觉得一切都计算好,我们把要打的牌都排好了,一切尽在掌握……可我现在越来越迷惑,我们到底期盼的是胜利,还是毁灭呢?”女总统喃喃自语。
黑烟一般的云雾遮住了“血月”,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就如黑暗是一切的开端,也是终结。
在柏拉图星上层层圈环如孤岛一样延伸在蔚蓝色的大洋中,最遥远,也是最漫长的,是双珏一般的“苏雅塔环”,只在星球南北两极寂静地展开,这是一年有八、九个月是寒冬之季,被无尽的冰雪覆盖,在星球自转之时,就如狭长的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巨大岛屿,一层迷茫的白色厚重地盖在冰川切割出的千沟万壑之上,土地在向大海延伸处支离破碎,形成大大小小荒凉岩礁,冷湿的雾气在那里终年不散,寒冷刺骨是那里唯一飘荡的飘渺歌谣。
“图勒”就位于“上苏雅塔环”,一座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军工厂,也是所有盖亚战俘的归宿。5000万人在这里劳作和生活,白雪覆盖着无数功能区的宿舍的房顶,一片片如同密密麻麻的积木房屋在山谷,在湖畔,在平原上延伸,一模一样的大小和布局,一摸一样的烟囱如树林一样放出取暖的白烟,汇聚成一阵阵地白烟,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随风而去。
一只苍鹰飞速地穿过烟雾,向密林深处滑翔而去,翅膀的阴影短暂地掠过冰封的山谷,它的嘶鸣声清脆悠扬,回荡在寂静的群山中。
一声声带着韵律的砍树声从茂密的山林中发出,随后,是大树轰然倒下的“咔嚓哐当”的巨响,混合着地上的枯枝败叶被压碎的声音,卷起一阵飞舞的落叶,受惊的小鸟扑扇着翅膀飞逃。
一个男人忙着用手锯把粗大的树干分割成更容易搬动的圆木桩,再从高高的山坡上扔滚了下来,他走下山,捡拾起遍地的圆木,收集起来,带到劈柴的空场上,放置在那里的大木桩上,开始拿起一把大斧子劈柴。
每一次大力的劈砍都是力量与精准度的结合,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圆木从中间裂开,分成两半飞落在地上。
随着劈下的木柴多了起来,男人因为身体开始暖和,而把罩住头部的保暖套撤下,一头披肩的金发显得有些脏黏,看起来至少数周时间没有沐浴了。他脱下厚重的外套,继续挥洒自如地继续将木块劈成小块。
谁也不会料到一位声名显赫的武将会沦落到此,卡尔基利索地躲了几下飞溅出的小木块,他的身型依旧修长有力,但面部覆盖着浓密的金铜色胡须,加上眼角细细的鱼尾纹,看起来比当年的那位叱咤风云的大团长老了不止十岁。
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从“惩戒团”返回柏拉图星的军人——
在伊拉的旗舰上被阴招损到,他失去了意识,一片黑暗。
之后,他在一所收治普通士兵的医疗中心醒来,在军医给他手签出院证明之时,聆听了内务部对他开小差的处罚。
随后,一艘小型公务舰艇押送他飞往冰天雪地的“苏雅塔环”,他被流放了,领受了对贵族的最重惩罚,被扔在“图勒”军工厂生活区的边缘,一座破旧不堪的森林小木屋里,执行员冷冰冰地扔下了简单的物资和食品,仅仅能勉强维持生命,就飞驰而去,任凭他自生自灭。
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媲美“子宫”的环境中,如此宜人舒适,失去了任何的维生能力,只要张口下令,任何事都能在面前办妥,如今,生活在这个渺无人烟的极寒之地,这不啻被执行死刑,甚至比处决还令他胆战心惊。
他比那些被他俘虏,被送到“图勒”当苦力的盖亚战俘更痛苦,他们好歹可以哈欠连天,懒懒散散地穿着大棉服,每天去车站坐地下车上班,巨型军工厂提供一日三餐,提供沐浴、理发和医疗,依旧是柏拉图国家社会主义体系的一部分,而他已被抛出了文明之外。
他所有的只有一身力气,靠一把斧子伐木劈柴,走十几里格的山路,定期找那些和田鼠一样鬼鬼祟祟的盖亚“老图勒人”交换些必备物资。
只见他把木柴整齐地垒好,用一根粗大的麻绳捆扎好,图勒的“雪山橡树”是最好的木材,内部极干燥芬芳,他武艺高超,能用巨斧劈得整整齐齐,新劈砍出的柴块有一种深象牙白的色泽,浓烈木香味冲进了他的鼻子,曾令人喜悦的自然之味此刻却让他满脸愁容,一双深邃的蓝眼睛中都是最深的忧虑。
“hosenschei?e!”(裤裆里的屎)他突然用德语污言秽语地骂了一句,看着自己的手,木刺又不小心扎破了手,而这双原本手指纤细修长的美手显得粗糙异常,到处是小伤口。
卡尔基寻思下次要去交换手套和护具,如此贫瘠的生活,令人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