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屋外阴云密布,压抑的气氛重重地落在了蒂法的心头。
她推开屋门,来到走廊,脸上有些憔悴。
昨晚,她对利瑟恩的感知消失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她以为利瑟恩死在了城堡里。
好在到了早上,那感知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心头。
其实,像这样的情况,在前段时间里接连出现过好几次。
奴印的联系时断时续,就好像......用一个现代的话语来说,嗯......信号不良。
蒂法私下认为,这可能是利瑟恩在用某种方法尝试消除他身上的奴印。
当然,蒂法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也从未向利瑟恩询问过相关的事情,一切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利瑟恩能成功解除奴印,那对蒂法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怠惰奴印自诞生以来,除了死亡以外,没有人能成功解除掉。
即使是实力强大的超凡者,也只能抵抗奴印主人对自己的控制,以获得有限的自由。
靠在木栏边,望着阴云下的法姆城,蒂法微微陷入了回忆中。
六年前,那时的她才刚满十三岁,正带着五个比她小得多的孩子在村外玩耍。
然而,就在那个下午,当她准备领着那些孩子回家时,一队身穿暗紫色盔甲的士兵忽然从村路上经过。
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脖子上戴着统一的荆棘项圈,表情麻木地向村子进发。
坐在远处树林里看到这一幕的蒂法,虽然不认识那些士兵,但没由来地,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惧意。
就像是路边散步的小鹿忽然被森林里的老虎给盯上了。
害怕之下,蒂法没敢带着那些孩子回村,而是在树林周围躲藏了一阵子。
然后,他们远远地看到村子上空飘起了浓浓的烟雾,隐约间似乎还有哭喊声传来。
蒂法意识到村子被那些士兵给劫掠了。
于是,担忧父母的她嘱咐那些孩子继续藏在树林里,独自一人往村子跑。
但不知是可惜还是幸运,她慢了一步。
等她回到村子时,大片的茅草屋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村子里几乎空无一人。
她急匆匆地回到家。
曾经温馨的家园也陷入了火海,屋内桌椅翻倒一片,墙上挂着的农作物散落一地,地上残留着拖曳挣扎的痕迹。
她呆呆地看着像是花朵般绚烂的火焰,好像在院子里生活的十四年光阴也随之燃烧殆尽。
蒂法默默地跪在了地上,即便膝盖被烫伤,也没感觉到痛。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碰上了路过的师父。
师父把她从火海里带了出来,告诉她,她的村子被怠惰教团的军队给袭击了。
他们的军队总是每到一定时间就会做这样的事情。
有人怀疑,这教团为了维持整片大陆上的奴隶数量,一旦下降到某个程度,他们就会出手干预,将一批原本正常生活的人抓去做奴隶。
蒂法懵懵懂懂地听着师父的讲述,一时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师父带着蒂法以及村子里剩下的孩子,一起生活了三年。
期间传授了她该如何激发体内潜能,汇聚精气,成为超凡者的方法,并且还向她指出了一条武斗家的道路。
或许是受到师父那开朗性格的影响,蒂法也慢慢地从村子,家园被毁的阴影里走出,性格渐渐恢复正常。
但她绝对不会忘记怠惰教团带给她的痛苦。
总有一天,她会给予怠惰教团一记狠狠的回报。
在确认蒂法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后,师父离开了,临行前,她告诉蒂法:
心中埋藏的仇恨,即是激发潜能的动力,同时也是毁灭的种子,但无论结果如何,这条路只能由蒂法自己走出来。
蒂法记住了这句话,但她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再然后,她就带着五个孩子来到了法姆城,并在之后结识了还是药剂师学徒的艾沃尔,以及落魄失意的巴萨特。
他们组成了一支小队,开始在法姆城周围历练,期间也陆陆续续招收过其他的队员。
但那些队员基本都呆不久,往往几次任务后,就借故退出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队伍进行任务的周期实在太长了,往往都到钱快用尽时,才开始去接委托。
这是因为小队里的每个人都很忙。
艾沃尔在药剂店的学习任务很重,空闲时间不多。
巴萨特一直在调查有关他过去主家的事情,只会抽出时间去接委托。
而蒂法一边要专注地磨炼自身实力,以便早日晋升到黄金级,一边在酒馆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她将那五个孩子寄养在了城外的一个村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探望一次,同时向寄养家庭支付抚养费。
她身上大部分的钱财基本上都用在了抚养费上。
蒂法知道,那个寄养家庭或许向她索要了超出合理范围的钱,但她没有办法。
如果被其他别有所图的超凡者知道了这五个孩子的存在,或许这会成为对付她的把柄。
因此,她对那个家庭最大的要求就是保密,完完全全地保密,不能透露她的存在。
那个家庭在收到钱以后,也照做了。
毕竟暴露蒂法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只会得罪一位强大的超凡者。
法姆城里存在一个怠惰教团的隐秘小据点这件事,蒂法其实早就调查到了。
她甚至摸索出了里面那个驻守者的实力,伪黄金级。
但这也不是蒂法能轻易对付的,就算加上巴萨特跟艾沃尔也有很大风险。
更别说,她不准备把巴萨特跟艾沃尔牵扯进自己的事情里来。
这是她的事情,她的责任,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做。
只是,没想到那个据点最后会被一个路过的魔法师给捣毁。
对于利瑟恩,蒂法感官是复杂的。
在她眼里,利瑟恩有些时候的想法很特别,但有些时候又会很天真。
比如在奴印的事情上,蒂法能察觉到利瑟恩似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或许是出于某种顾虑,他没有那样做,反而选择了一个有风险的,折中的选项。
利瑟恩对蒂法信任是天真的,但又带着些许提防。
他让自己第一个成为奴印的缔结者,双方产生了心灵上的联系,这种联系在两人面对面时,或多或少能让人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虽然不多。
或许,正是因为通过这一点察觉到蒂法确实没有产生恶意,他才稍微放下心来,把剩下十二个孩子也交托到蒂法手上。
但在被打上奴印后,利瑟恩似乎没产生多大的担忧,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彻底控制,好像他有什么反制的手段一样。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利瑟恩确实有那种能力,这一点,从奴印的联系时断时续就能看出来。
无主奴印的存在,对每个被打上奴印的人来说都很危险。
因为不仅是怠惰教团的人会寻找他们,还有赏金猎人,教会的猎奴团,奴隶黑市的商人等等势力会找上门来,只不过他们的探查手段并没有怠惰教团那样高明。
但依旧会很危险,也许稍不注意,人就被某个势力抓走了。
这或许也是利瑟恩情急之下,选择了这样一个权宜之计的原因。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利瑟恩迟早能解除他自己身上的奴印,只是不知道对于爱丽丝他们身上的奴印会不会有办法。
如果没有的话,到时就把奴印的控制权转交回利瑟恩身上吧。
蒂法如此想道。
她其实不太喜欢自己跟奴印这样的东西有勾连。
正当蒂法望着天空沉思时,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蒂法姐,出事了!”艾沃尔气喘吁吁地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看到艾沃尔慌张样子,蒂法问道,酒红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凝重。
“有人发现,怠惰教团的奴隶军队出现在了几十里外,沿途的村庄已经被他们扫荡干净,他们......可能是朝法姆城来的。”
面对那支传闻中不断攻城掠地,掳掠人口的军队,艾沃尔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面上充满焦急。
“奴隶军队,沿途村庄......”
蒂法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后瞬间想到自己寄养在外面村庄的五个孩子。
那是村子里最后的火种了。
“不,不行......我要去。”
她顿时离开木栏,想要往楼下跑。
“等等,蒂法姐,已经来不及。”
艾沃尔死命拉住蒂法,他也知道那几个孩子的事情。
“奴隶军队分散了许多小队去攻略那些村庄,而主力一直在不断地靠近法姆城,城里得到消息,并且有能力的人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法姆城了。”
艾沃尔语速极快地劝说道。
“他们被抓了,只要我们还逃出去,就还有机会把他们再赎回来,如果连我们都落网,那将没有人再去把他们救回来。”
“蒂法姐,被打上奴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人能去改变他们的命运。”
在艾沃尔急促,但理智尚存的劝解下,蒂法逐渐冷静下来。
她也知道,自己去到那个村庄也改变不了什么,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是实力不够。
在奴隶军队面前,她就像是一朵撞上礁石的浪花,除了粉身碎骨,没有其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