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子看着他爹,那貌似很为虎子着想的样子,他面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可心里却复杂难言。
十二年前的事,他是知情的,可是面对着道义和孝道,他选择了后者。哪怕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只能为他爹犯下的错,独自忏悔煎熬,装聋作哑;哪怕,每天眼睁睁的看着他娘,被窒息的生活,折磨的生不如死。
就连他成亲多年,始终都没有一儿半女的,他都归究成父债子还,因果报应。祖父前些年就提议,从族中先抱养个女娃子过来,看能不能招来子嗣。他爹娘和媳妇儿都同意了,可任凭他们说破了天,他就是不松口,他爹还想要以父亲的身份压制他时,他只回了一句:“我这不是替你还债的吗?”
在村子里,除了族长,几乎说一不二的石老五,对着这个有点一根筋的儿子,他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的不再言语。
此时,他看着越来越沉稳能干的虎子,再撇撇他爹在那儿装模作样的,便瞅着眼睛生疼的,再也听不下去了。
起身掀开帘子,走到院子里,见他娘从厨房里提着把菜刀出来,春寒料峭的时节里,他愣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来。慌手慌脚的迎上他娘,问出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娘,这会儿用刀干什么呀?”
“你干啥?咋的,怕我提刀去杀人啊?我就是想杀,那也最先应该杀了你那个不是人的爹,哼,让开,我要剁猪草去。”王氏冷着有些灰败的脸,一点儿也没有压着嗓门,没好气的让他别挡着道。
“娘,后院不是有把剁草的刀吗?”他的心跳得好快,都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拉着王氏,就是不肯让开。
屋里说着话的虎子和石老五,一字不差的都听见了,石老五气得拿着烟斗的手,都在发抖,虎子内心不禁有些暗爽,但还是假意的问道:“五伯,您这是又跟伯娘闹了?男子大丈夫的,给自己的女人,低个头认个错,又不丢人了。”
石老五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尴尬的扯开嘴角,想笑一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唉,你伯母年轻的时候,不这样的,老了老了,脾气越发的古怪了。”
“那个,五伯,您现在有空吗?要是得闲,不如咱这就找几个人,把那块坡地去量一下呗。”
“也好,今天正好闲着呢,要不然,这会儿你可碰不上我的。你等着,我去仓房取一下步弓,再叫上几个人,那块地要量完的话,怎么也得大半天呢。”
“中午我家管饭的,不过,有肉没酒啊。”
“行,有肉就很好了。”
石老五起身,在桌角磕掉烟斗里的烟渣,把烟袋上的绳头系在了烟斗上,别在了腰里,走出屋去。
院子里,还在拉扯着的娘俩儿,都看见了他,王氏条件反射的手上用了点力,吓得从不咋乎的石碾子脱口叫了出来:“爹,你快跑!”
他这一嗓子,吓得皱着眉的石老五,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强撑着胆气,对王氏吼道:“王氏,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来来,老子就在这儿,你来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