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渐愈浓,风,时起时落。
渐渐寂冷的街道上,猫烨压了压帽檐,穿过三两个东倒西歪的醉汉,让过风情万种的姑娘,步入了街角的黑暗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听完贾医生絮絮叨叨的讲述后,这种感觉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无法驱散。
裂天山的怪物,身体组织半腐半衰,人脸兽相,呈鳞片状的皮肤,灰褐色,暗无光泽,带着模糊的纹路,如死水一般......
荒灵与身体无法保持微妙的平衡,这是荒卫的特征。
猫烨在意的不是这只怪物,而是那两块皮肤的主人,不,应该说是雾铠怪身后的小奴。
思维敏捷,性格狡猾,动作灵敏,力量可怕,同样长有细密的鳞片,但色泽鲜活,隐现火焰般的血络,如星火图腾,蓄势待发......
荒灵与身体的初步融合,是荒将的特征。
从荒卫到荒将,别看只差了一个级别,两者之间的实力却如云泥之别,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荒卫只懂杀戮,凶残成性,而荒将不仅嗜杀,还能保持人类的智慧。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恐怖的实力,还具备完善的思考能力......
怪不得从古至今,不乏有着贾医生这样的人,试图解开荒灵的奥秘,获取其中的力量。
也许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想着以造福人类为宗旨,殊不知,这才是荒灵最可怕的一面,不断抛出诱饵,让沉溺于此的人,一步步陷入深渊,当发现的时候已万劫不复。
在猫烨的认识中,三年孕卫,十年塑将,简单点说,荒灵落世,想要孕育出一位荒邪灵卫,起码需要三年的时间,至于荒将,没十年的岁月,几乎难以塑造成型。
这是一种天道规律,也是猫家恪守的严律,每隔十年,必定倾巢而出,为的就是扼杀还处于雏幼期的怪物,防范于未然。
然而现在......
仅仅只过了二十年而已。
距离上一次猫家全力出击,刚刚好,也是二十年前!
更别说那位隐而不显的雾铠怪,区区一具分影邪傀,就足以令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还有红獒、屠娘、张老汉这些已经跨入荒卫级别的尸妖、尸傀,如雨后春笋,令人防不胜防。
猫烨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这已经超出了以往的认知了,绝非什么单纯的进化。
事实,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停下了缓慢的脚步,猫烨摘下戴着的毡帽,迎着夜风轻轻晃了晃满头的银发,又深深吸了一口清新而又湿润的空气。
他喜欢这种感觉。
真实,随心,自在,洒脱。
可能的话,他想一直这样下去,安静的生活,最后找一处地方,将他的期待、怀念、不舍、愤怒和悲伤,将他的爱与恨、情与仇,所有所有的一切,包括与生俱来的邪恶,通通埋葬......
“臭猫,你给我站住!”
怒吼响起的同时,苟小财踏着怒焰一路猛冲过来。
猫烨戴起毡帽,刚泛起的心情,此刻兴致全无。
“你,完整的出来了?”面对苟小财的冲天怨气,猫烨略微有些诧异。
离开贾医生那会儿,苟小财异常亢奋,非拉着他吃夜宵、撸大串,可猫烨,实在是乏了。
所以,他对着贾医生说了一句。
“皇帝舌感兴趣吗?可品天下,人间百味无所遁形的皇帝舌,五银币成交!”
所以,猫烨得了五银币,苟小财却在贾医生的嚯嚯眼神下,瑟瑟发抖的留了下来......
苟小财骚气的一吹脑门上的两片瓦,“就那老疙瘩,真以为能留得住二爷?”
说得挺霸气,就是声音有些生硬,像是舌头不太灵光似的。
“分钱!”大手一伸,苟小财张嘴要钱。
“我不多要,一人两块银币五银角。”
说得有理有据,公平合理。
“东西是我卖的,和你无关。”
“可那是我的舌头。”
“舌头不是还在嘛?”
“你找茬?”
“我就是在找茬,要不,柳河广场,咱,练练?”
......
钱家宅院,亮着白炽灯的屋内,钱氏焦虑的绕着手指的绢帕,不安的看着角落里的那道身影。
“三十银币,谁都别想抢走我的三十银币!”
这句话,钱氏听了已经不下数十遍了,打从老钱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似的,打开藏在屋角的钱柜,一边翻弄着柜里的银币,一边发出阴冷怨毒的声音。
“钱儿怎么还没把郎中请来?”
钱氏愈发的心悸起来,从刚才开始,老钱不只是发出诅咒般的声响,还会时不时用那双充血的眼珠来回寻视着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伺机寻找着可怜的猎物。
钱氏手足冰凉,她根本不敢直视老钱的目光,而是埋着脑袋,低低的看着手指上缠绕了不知多少遍的绢帕。
在她身旁的两位下人,则微微颤抖着身躯,怯懦的目光一个劲儿地朝着房门看去。
“娘,我把郎中请来了,父亲他怎么样了?”
急步走进来的是个腰坨粗壮的男子,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位头发花白的郎中,斜挎着药箱,一步三颤悠,张嘴大喘气,看来,一路的疾行,没少累着这位郎中。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年迈的郎中顾不上把气喘顺当,老巴巴的眼神透过带着花纹的眼镜,直直看向了角落里的老钱。
阴影下的老钱,勾着背蹲在地上,脚下散落着不少的银币,暴躁的情绪使得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钱儿,赶紧让郎中上去看看,老爷他......他有些不太正常。”
在钱氏的催促下,钱少爷直接示意,郎中扶了扶架着的眼镜,心里不怎么乐意。
“钱少爷,要不,你先让人把钱老爷扶到床上,我也好精确的把脉问诊。”
不愧是个老郎中,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没白给,打从进门那会儿他就瞧出来了,钱老爷的病不在身上,而是在精神方面。
对于这种症状的病人,行医的时候要格外留神,在没有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贸然问诊,稍有不慎,倒霉的是自己。
就前几天的事,有位年轻的同行给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病人问诊,当时就是没注意,被病人咬了。
嚯,听说伤口老吓人,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血忽淋拉的那叫一个惨,现在还在家里养伤。
关键是,病人的家属对此不理不睬,说什么行医不精,怪不得旁人。
呵,哑巴吃黄连了吧?
都没地说理去。
所以,这些教训必须引以为戒。
郎中的话说得挺委婉,但意思很坚决,钱少爷只好命人去扶老爷。
下人们心里也不乐意,但谁让他们是下人呢?
但下人们绝不是傻子,连着钱少爷身旁带着的人,屋内一共四名下人,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很快便步调一致的走向了钱老爷。
人多好办事,四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健硕男子,别说犯了癔症的钱老爷,就是条牛,也能被按在地上当弱鸡。
为了不落人口实,四人满脸带笑,仗着身材高大的优势,故意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否则待会儿下手要是重了点,不说钱少爷,钱氏都能让人打断他们的腿。
“钱老爷,您担待点,我们......”
领头的下人未等把话说完,突然,蹲地的老钱猛的站立起来,肥胖的身躯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咔咔声。
下人们纷纷一愣,就在这时,钱老爷的脑袋以诡异的方式扭到了背后,狞笑的面容,怨毒的目光,咧着的嘴角流淌着拉丝的黏液。
“你们,也想来抢我的银币?”
“抢我的三十银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