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手一松,证词掉在地上,温贵妃强自镇定神色,嘴里坚持给自己喊冤。
“请皇上明鉴,臣妾真的不知道这些事,臣妾没有做过,都是底下的奴才自作主张,臣妾真的不知啊。”
温贵妃看向自己的大宫女,手微动,喝道:“梅香,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你身为本宫的大宫女,却犯下如此大错,本宫也不能饶你,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就要有胆子一力承担后果。”
梅香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见主子的手抚摸着她护甲上的梅花时,及时吞回去了。
主子在警告她。
若不一力担下罪名,她那养在梅园的娘亲就没命了。
娘亲在她五岁那年被嫡母发卖,辗转到了主子名下的梅园。
名义上母亲与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即便被夷三族,也不会牵连到娘亲。
而父亲和嫡母待她不慈。
梅香想罢,跪俯在地上,决然道:“皇上,这一切都是奴才做的,奴才身为主子的大宫女,有权指使底下的人,都是奴才自作主张,主子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关主子的事。”
她今日担下罪责,希望主子看在她忠心的份上,如约善待她娘亲。
梅香的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假得不行 ,她一个奴才能与章佳氏有什么仇怨,没有贵妃吩咐,她如何也不会去做那些事。
但大家都明白,她的话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
皇上信不信那些话?
或者说,皇上愿不愿意相信。
钮祜禄氏能封贵妃,掌后宫权柄,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的家世显赫吗。
钮祜禄氏位列八大族之一,温贵妃是孝昭仁皇后的胞妹,祖父额亦都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名将,战功赫赫,太宗皇帝的元妃也出自钮祜禄族中。
康熙确实顾虑诸多。
温贵妃有罪,但她背后的钮祜禄氏不能不顾及。
不能寒了开国功臣后人的心,招致骂名。
如何处置温贵妃康熙还没想好,便顺坡下驴,将罪名都安在梅香身上。
想着待日后再找理由责罚贵妃。
想罢,康熙大喝道:“好一个忠仆,你既翻供认罪,那便依律处置,来人,拖下去……”
立即有御前侍卫进来拿人。
现在送去慎刑司,还赶得及刚才那些宫人受刑。
处置了宫人,康熙这才腾出空来管跪了一地的嫔妃。
“你们都说自己冤屈,那朕就听听看,你们究竟有何冤屈,说吧。”
德妃率先喊道:“皇上容禀,那只金镯子确实是臣妾的,但是臣妾没有指使刘氏去害刚出生的小格格,臣妾与章佳氏无冤无仇,膝下也有女儿,断不会做出伤害公主的事。”
“臣妾也是此时才发现这只镯子不见了,都怪臣妾粗心,底下的奴才也不仔细,竟不知镯子被人刻意偷了去,拿来陷害臣妾,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
德妃说完深深俯拜下去,心里则是胆寒,究竟是谁知道了她的计划,暗中派人偷拿她的镯子来了一招黄雀在后。
若没有这只镯子,几张银票没有印记她大可推脱,只是眼下却难办了。
镯子确实是她的,背后之人既然顺水推舟将她拉下水,偷镯子的宫人想必应处理了,死无对证。
康熙点点头,对德妃的话不作回应,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要说的?”
“臣妾……”惠妃正要说话,舒瑶出言打断了她。
“皇上,您真的相信梅香一个宫女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康熙顾虑钮祜禄一族,居然采用大事化了将温贵妃完全摘了出来,心里感叹家世好的重要性,舒瑶对康熙的态度大为失望。
这件事康熙知道是委屈章佳氏了,好言相劝,“敏嫔, 梅香已经认罪,现在的证据不足以证明贵妃也牵涉其中,你和阿哥公主的委屈,朕会补偿你们。”
“补偿?”舒瑶冷笑,“臣妾不要什么补偿,臣妾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想要害了咱们母子的人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在贵妃她们来之前,康熙的态度还是那么坚决,想要查清真相惩罚凶手,现在她不相信康熙这很的不知道贵妃的所作所为。
往日也不见康熙对贵妃有有多少真心,今日这般维护贵妃,恐怕给更多还是因为温贵妃的家世。
真是不公平,家世好就能在宫里肆无忌惮谋害嫔妃、谋害皇嗣吗?
从这件事看清楚康熙对家世有多看重,舒瑶暗下决定,要想今后有更多的力量支持,有更坚固的后盾,家世方面,必须得想办法提升上去。
这事倒也不算难,有了前个世界的经验,舒瑶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方面的计划,日后再慢慢谋划。
眼下是将贵妃的罪名坐实了。
既然已经在明面上与贵妃积怨已深,就不能再放任一个位高权重的敌人继续蹦跶,得一次性将她按下去。
否则,有家世做后盾,温贵妃迟早会起复,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麻烦。
心念电转间,舒瑶已经想好,贵妃不能留了。
她这样不依不饶,康熙头疼得紧,揉揉额角疲惫,温言道:
“朕知道你的心情,朕是十三阿哥的皇阿玛,朕与你一样心痛十三阿哥的遭遇,只是,贵妃对此并不知情,朕也不能惩罚一个无罪之人呐。”
舒瑶定定看了康熙半晌,直到对方眼神闪躲开,她忽然自嘲一笑,说来说去,他们母子三人都比不过一个贵妃。
心里更冷,已经不想再和康熙纠缠,既然他不给自己和孩子做主,她自己来。
“好,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臣妾无话可说,只是还有最后一句想对贵妃说的话不知当不当说?”
显然舒瑶的态度软和下来,康熙舒了口气,“你说吧。”
舒瑶直接转头看向温贵妃,冷声道:“贵妃娘娘,你若真的清白,对梅香所做之事毫不知情,那你可敢对天发誓?”
温贵妃一仰头,傲然道:“本宫有何不敢。”
她知道皇上不追究就是打算放过她了,心里有底气,对章佳氏咄咄逼人的态度愈发不耐。
甚至在心里想好之后要如何对付她和她的族人,让章佳氏后悔今日百般纠缠。
在皇上和众嫔妃面前,温贵妃无惧无畏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严肃道:
“本宫在此立誓,没有谋害九格格和十三阿哥,对梅香所做之事毫不知情,若违此誓,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发誓而已,若真有用,还要刑部慎刑司干什么,温贵妃无所谓地想。
“好,既然贵妃娘娘都发誓了,想来定是问心无愧的,臣妾便信了娘娘的清白。”舒瑶垂眸,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在心里同系统说,‘团子,你也看见了,是她自己发的誓言,若是我催动引雷符,贵妃应验誓言而亡,可不能怪在我的头上。’
舒瑶在钻系统的漏洞,按规定,宿主不能用系统发放的道具直接致人死亡。
不能直接,那间接总没事吧?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自己固然可以私下暗杀贵妃不留痕迹,但贵妃无缘无故在宫里被杀,必定会引起恐慌,引发大乱子,钮祜禄氏的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不利于她养孩子发展家族。
孩子们还太小,没有自保能力,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三个孩子身边,宫里还是应该尽量平稳些为好。
团子简单的大脑想了一下宿主的话,没发现有违规的地方,便道:【宿主,你这个想法可行。】
得了准话,舒瑶立马吩咐,‘团子,把引雷符贴到温贵妃身上。’
【是,宿主。】团子的声音欢快中带着好奇,引雷符它也没见过别人使用,不知道威力如何。
【好了。】
舒瑶心中默念,‘雷来!’
下一瞬,乾清宫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那边惠妃正在狡辩,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停止开口,看向殿外。
乌云蔽日,乾清宫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内殿各处燃烧的烛光被狂风吹得四处摇摆。
康熙皱眉站起,朗声问:“怎么回事?”
身穿御前一等侍卫装束的男子进殿跪禀,“回皇上,”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从厚厚的云层中猝不及防劈下,将阴湿昏暗的午间照映的如同晴好天气的白昼。
刺眼白光穿透乾清宫的明黄琉璃瓦,直直落在温贵妃头上。
温贵妃痛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跪在她旁边的惠妃等人毫发无损,但是她们感受到了雷电劈在身侧的那股摄人的威力,身体僵住,瞳孔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殿内其他人都没有受到波及。
只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在场众人,守护在乾清宫殿外的御前侍卫震惊后第一时间蜂拥进来护驾。
“皇上您怎么样,有没有事?”
舒瑶用帕子捂住嘴,做惊恐状。
康熙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勉强镇定回答,“朕无事,你去检查一下她还活着吗?”
康熙伸手指着一动不动的黑色人型焦块,眸光晦暗莫名,盯着地上那团黑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御前侍卫统领大声回答,起身走近几步,谨慎抽出腰间佩刀,小心挑了一下那黑色物体,感觉没有生命迹象,又靠近一点,用手去仔细检查。
德妃几人惊醒过来,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跑到皇上身边,保养得宜的脸上惊魂未定,手指颤巍巍指着原本贵妃站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一团冒着热气的焦炭。
“皇……皇上,她……她还活着吗?”
康熙心跳如擂鼓,若有人注意看,便会知道皇上眼里的惊骇挥散不去。
御前侍卫统领检查完,跪下禀报,“回皇上,她已经死了。”
退后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心念电转,康熙挥挥手,沉声吩咐,“你们下去吧。”
“可是这里?”侍卫统领迟疑看着地上的焦尸,心中担忧皇上的安危。
“无妨,去吧。”
“是。”
御前侍卫都退了出去,康熙厉眼扫视殿内所有人,沉声道:“梁九功,备轿,贵妃突发时疾,将她送回承乾宫去。”
“嗻。”嘴比脑子快,梁九功答了话即刻往外走,心里琢磨,过了一会儿便会过意来。
贵妃娘娘明明已经被雷劈死了,皇上却说贵妃突发时疾,定是不想让贵妃的死与刚才的雷击有所关联,如此,他得嘱咐底下的小崽子们务必将嘴巴闭紧了。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者诛!”
“是。”
皇上下了封口令,将殿内的宫人都赶出去,令魏珠守着殿门。
知道说话不会被外人听了去,舒瑶语气嘲讽,“皇上,青天白日,平地惊雷,贵妃娘娘遭此灾祸完全是咎由自取,似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她说假话呀,对神佛不敬,誓言反噬才会……”
未尽之语让人浮想联翩。
经她提醒,殿内其他嫔妃回过味来。
对啊。
温贵妃刚才发誓,说什么来着?
贵妃立誓,没有谋害九格格和十三阿哥,对梅香所做之事也毫不知情,若违此誓,叫她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没多久,贵妃就被一道惊雷给劈死了。
岂不是表明贵妃说假话了。她知道梅香害九格格和十三阿哥的事,更甚者她才是主谋。
这么一想,在场许多人心里都开始打鼓。
乾清宫上空忽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闪电,宫里宫外都看见了。
京城的百姓看到紫禁城上空乌云密布,雷击落在皇宫的方向,吓得纷纷跪地求饶。
“求老天爷开恩,求老天爷开恩……”
而一些迷信的书生,则以为是帝王失德,才引来天罚。
一个个回屋,提笔下字,痛斥帝王……
乾清宫里。
贵妃说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立即让她遭了报应。
其余嫔妃在康熙再次问起她们所作所为时,罕见沉默了。
说实话,怕被罚。
说假话,怕死。
思来想去,还是保住这条命更重要,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