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胤禛比往常起得更早，动作轻微没有吵醒舒瑶。
他要先去城门口一趟，等杜若送新稻种的稻穗来，拿去面见皇上，实物更有说服力。
昨日在城门关闭前，舒瑶写信送去悠然庄交代了此事。
辰时。
舒瑶与孩子们用过早膳，弘暻去书房做早课，弘历和红萱也要跟着去。
他们两个现在除了舒瑶，最黏的就是弘暻这个亲兄长了。
舒瑶欣慰地看着孩子们一起出门，不禁感叹：还是有个靠谱的大宝好啊，二宝三宝都不用她这个额娘多操心。
她这个甩手掌柜，做得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养孩子，一点都不难嘛。
瞥见泽兰欲言又止的样子，舒瑶转身看着她，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听了这话，泽兰停顿片刻，组织语言道：“主子，奴婢是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不通过钮祜禄家族来进献这份功劳呢，这样不是能够壮大家族势力吗 ？”
泽兰一直记得，主子之前都是优先考虑家族，一心想把家族发展更好，让其成为最坚实的后盾。
这次，主子竟是打算通过王爷之手，让王爷沾光，不惠及家族。
舒瑶失笑，“你这一早上就是纠结这个啊。”
还以为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说不出口呢。
近身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她的左膀右臂，没有刻意隐瞒她们的必要。
昨晚她与胤禛商讨的事情泽兰她们几个都听见了。
对她们几个，舒瑶一向比较宽容，态度很好为她解惑，“你说的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只不过，之前父兄们曾说，让我今后不要再把功劳让给家族，说我为家族做的已经够多了 ，今后该多为我自己和孩子们考虑。”
想到父兄们跟她说起这些话的场景，舒瑶脸上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父兄族人感念她的付出，同时也心疼她付出，很让人欣慰。
她惦记家人，家人也惦记她，这就是梦寐以求的亲情。
“父兄还说，他们作为家里的男丁会努力让家族发展得更好，成为我背后的依仗，不让别人欺负我们。”
“老人、夫人还有几位少爷都很疼爱主子和小主子，这在京城大家族中很少见，主子真幸福。”冬青替主子高兴。
“是啊。”备受家人宠爱这一点，舒瑶从不怀疑。
无论是父母兄长，还是底下的两个弟弟，都没有因为她出嫁就减少对她的爱。
反而因为她嫁入皇家后院更加疼爱关心她。
生怕她在王府后院受人欺负，对家里还报喜不报忧。
有家人无条件的爱护支持，身后永远有一条退路在那摆着。
她才可以义无反顾向前，去谋划她想要的东西。
“主子，我回来了。”
是杜若的声音。
门帘掀起，杜若从外头进来，径直走到面前行礼复命，“属下已将稻穗顺利交予王爷。”
“好，起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了，给你放两天假，待会儿下去好好休息。”舒瑶起身拍拍杜若的肩膀笑道。
“谢主子。”杜若起来站在一边。
见泽兰、冬青、蓝星、杜若、半夏等贴身丫鬟都在现场，舒瑶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次的双季水稻，我是打算收割完成后，仅留下够种试验田的种子，其余全都进献给皇上。”
“今日王爷朝会后，会将此事上奏皇上知晓，到收割的时候，若皇上派人前往悠然庄，那便依然由杜若负责接待一应事宜，到时候我也会一同前往，你莫要担心，做好自己的事即可。”这话是对着杜若说的。
“是，属下听令。”杜若一板一眼应道。
舒瑶坐回椅子上，环视众人，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我的近身丫鬟，我要做的事你们多少都知晓，你们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先泽兰一样提出来，切不可擅作主张毁我计划，听明白了吗？”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有些严肃。
泽兰等人闻言神情一凛纷纷跪下，恭敬应道：“奴婢们明白。”
“好了，都起来吧。”
舒瑶接着说，“正院那边，已经确诊不会再有孕，雍亲王府的世子之位，我原有半数把握，如今双季稻培育成功，凭此功劳，这世子之位落在弘暻头上的我就有了九成的把握，在尘埃落定之前，你们务必谨言慎行，不可节外生枝。”
“是。”
宫里，胤禛在散朝后，带着高无庸往乾清宫方向去。
身后有两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方向。
“这四哥真是的，就爱往皇阿玛身边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最得皇阿玛宠信，三天两头往乾清宫去。”十阿哥轻哼一声，很不服气的样子。
之前八哥夺嫡失败被拘禁府中，好不容易解禁后，在朝中的声望大跌，身上重要的职务都卸了，皇阿玛明摆着不再重用八哥。
他和九哥也受了牵连，如今也是当着无关紧要的差事。
倒是四哥越来越受皇阿玛宠信，皇阿玛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四哥和老十三去做了，半点想不起他才华横溢的八哥。
听了十阿哥这抱怨的话，旁边的九阿哥瞥他一眼，很不想理这个憨憨。
他看着胤禛的背影，冷哼一声，“你可别小看了咱们这位好四哥，他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你没看到他身后的高无庸手里还捧着东西吗，不知道这回又是进献什么宝贝去了。”
这话说得嘲讽。
“八成又是他那庄子上种出的新鲜蔬菜水果呗，这冬季寒冷还能送什么，四哥不是总巴巴的往宫里送他庄子里的产出吗，又不是第一回了。”十阿哥满不在意道。
“弄得多有稀罕似的，还遮得严严实实的。”十阿哥探头去瞧什么也没看到，转身就抛在脑后了，“九哥，别看了，走吧，八哥还在府里等我们呢。”
九阿哥不为所动，看着胤禛消失在转角的影子若有所思，“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之前他私下派去悠然庄的人铩羽而归，根本没有打探到四侧福晋又在庄子里搞什么鬼。
好端端的不会忽然加强防卫，进出人员也严格检查。
“那九哥你觉得四哥会送什么给皇阿玛邀功？”十阿哥听出就阿哥话里的认真，顿时不急了，靠近九阿哥好奇地问道。
“我若是知道，还会跟你在这儿瞎猜吗，走吧，回头就知道了。”九阿哥目光深沉看了乾清宫一眼，转头就走。
“为什么回头就知道了？”十阿哥摸摸自己光滑的脑袋，满是疑问。
见他不答，忙跟了上去，“哎，九哥等等我。”
这边，胤禛到乾清宫门口求见被拦下了。
魏珠弓着身子轻声道：“户部尚书正在里面与皇上商议要事，皇上吩咐了谁来都不能打扰，还请王爷先在偏殿等候。”
偏殿烧着银霜炭，魏珠叫来奉茶侍女给胤禛奉上热茶，“劳王爷在此等候，奴才先行告退，待皇上传召奴才再来叫您。”
“嗯。”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期间胤禛隐约听到东暖阁里康熙怒摔折子的声音。
还有只言片语传来，似乎提到了“收成”“粮食”“减产”“免赋税”等。
胤禛拧眉思索，他似乎来得正是时候，皇阿玛正为此事忧心，瑶瑶的愿望大抵没有意外了。
“雍亲王，皇上宣您过去。”魏珠进来通传。
“走吧。”胤禛起身，理了理衣摆，跟在魏珠后面，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来到东暖阁外，胤禛侧身吩咐高无庸，“你先在殿外等候，我叫你再进来。”
高无庸捧着托盘，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殿外等候传召，完全无视魏珠投来的好奇视线。
胤禛独自进殿，“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老四起来吧。”康熙手里捏着一本折子在看，闻声淡淡叫了起。
头也不抬道：“你这时候来是有何要事要禀奏啊？”
不愧是帝王，情绪控制自如，这平静的语气丝毫感受不出刚才高声怒斥官员的样子。
“儿臣今日求见，是有一物要呈给皇阿玛过目。”
“何物？”
“皇阿玛见了便知。”胤禛先小小卖了个关子。
康熙起了好奇心，放下手中的奏折，“那就呈上来吧。”
胤禛朝着殿外拍手两下示意，高无庸便捧着托盘入内，“奴才叩见皇上。”
康熙抬抬手，梁九功下来接过高无庸手里的托盘，回到御案旁边。
康熙先看了胤禛一眼，胤禛不说话，于是他直接伸手掀开盖在托盘上面的红布。
“这是……”康熙惊讶地站起来问道。
不愧是帝王，情绪控制自如，这平静的语气丝毫感受不出刚才高声怒斥官员的样子。
“儿臣今日求见，是有一物要呈给皇阿玛过目。”
“何物？”
“皇阿玛见了便知。”胤禛先小小卖个关子。
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淡淡道：“那就呈上来吧。”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胤禛这般作态。
胤禛朝着殿外拍手两下示意，高无庸便捧着托盘入内，“奴才叩见皇上。”
康熙右手轻扬，梁九功见状无声走下台阶，接过高无庸手里的托盘，回到御案边。
康熙先看了胤禛一眼，见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头微抬，示意梁九功掀起盖在托盘上面的红布。
红布底下是一个外形普通长条型匣子。
心里存了几分好奇，康熙亲手打开锁扣，掀起盖子见到匣子里的东西，面露微讶，旋即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挂起薄怒。
他转过头来，皱眉看着胤禛，沉声问道：“秋收已经全部结束，这稻穗是从哪儿来的？”
心中有些失望，连胤禛这个踏实稳重的儿子也免不了被同化，学得这般钻营讨巧的把戏吗。
胤禛不解康熙为何见了稻穗的表现与他所想相去甚远。
他稳了稳心神，按照腹稿和盘托出，“这是儿臣侧福晋的陪嫁庄子所出，今儿一早刚送到儿臣手中，儿臣观此稻穗颗粒饱满，目测单株果实比寻常稻穗高出一倍有余，心中颇感欣喜，特地送来宫中交予皇阿玛过目，想让皇阿玛开心。”
“这竟是刚摘下来的？”康熙惊讶地起身，从匣子中取出稻穗仔细观察，“果真如你所言，这稻穗观之比朕的御稻胜出许多。”
康熙原以为胤禛也变得与其他人一样，为了所谓的祥瑞讨他欢心，弄虚作假，因而生怒。
现下得知手里的稻穗非外力催化变异，而是真实生长状态，颇为惊喜。
水稻是大清最主要的粮食作物之一，相较小麦高粱来说属于高产作物，普及面也更广。
因此，康熙特别注重水稻栽培。
近年来天灾不断，在灾难面前，不管是小麦大米，还是高粱甘薯，只要能救命，都是重要的赈灾物资。
如今得知胤禛的侧福晋庄子里培育出了高产稻种，大喜之下，康熙张口就要赏赐舒瑶。
“钮祜禄氏不错，朕记得她以往多有贡献，便赏她‘慧敏’二字作封号，赐黄金……”
“皇阿玛且慢。”
胤禛急急打断他的话，“儿臣话还没有说完呢，这水稻可不只是高产那么简单。”
“还有何优点，你别卖关子了，还不速速道来。”
康熙看着手里饱满的稻穗爱不释手，心情愉悦之下，也不计较胤禛打断他说话的逾矩行为。
“钮祜禄氏说，这批水稻可一年两熟，产量较高，并且还发现其具有耐寒耐旱的特点。”胤禛一口气把双季稻的优势说完。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若真如此，那这钮祜禄氏可是立了大功了。”
“容朕想想，该给她赏些什么才好。”康熙小心翼翼将稻穗放回匣子里，交代梁九功精心保存，这才返回御座。
“皇阿玛若没有想好给钮祜禄氏什么奖励，儿臣愿替皇阿玛分忧。”胤禛想起瑶瑶对弘暻的担忧，适时开口争取。
“哦？”康熙还没见过胤禛主动为自己讨赏，如今倒是先为钮祜禄氏讨上了，颇感新奇，“说来听听。”
“儿臣府中世子之位空悬，儿臣有意请立弘暻为世子，还请皇阿玛应允。”说着胤禛在御案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