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肃静的八旗重步兵军阵中,密密麻麻的长枪、刀剑,组成一片锋利的海洋,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动着森冷而耀眼的光泽,让人不敢直视。
索尼和遏必隆已经狼狈逃了回来。
铁蹄轰隆震天动地,平地卷起滚滚尘埃。
从远处看过去,明军仿佛是踏着云烟而来的天兵天将,威武不凡。
建奴的铁骑还在疯狂反击,他们相互冲撞,相互砍杀,无数人惨死,包括明军。
从战马上跌落下来,全身的骨头都被压断。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坠马的越来越多。
但是,建奴铁骑的坠马人数明显比明军要多很多。
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几十个,到几百个,几千个!
明军碾压之处,到处是建奴士兵的残骸。
他们有的或身首异处,有的则是身体折在一起,头部和脚挨着,还有的身体被削去一半,尚未死,还艰难地在死人堆里爬行,内脏哗哗往外流。
从起初的中路被虎贲卫撕碎,再到天雄军加入战场,左右翼立刻开始被压制。
冲锋的距离有两里,但足足冲锋了半个小时。
整个冲锋的过程,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刺进了钢铁里,一寸寸将钢铁刺断,随后是全面将钢铁压得蹦碎。
终于,建奴的重甲骑兵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们在冲击的洪流中彻底被压制住了。
后面的建奴骑兵已经心态崩了。
他们调转马头,脑海中只剩一个字:逃!
剩余的好几千骑兵在宽阔的平地上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曾经重创明军无数次的八旗正黄旗铁骑也开始狼狈不堪。
连旗帜也扔掉,所有的冲锋都败退下来。
接下来,明军开始毫无阻挡的往前冲锋。
收割人头!
这就完了么?
并没有!
第三波的冲锋潮已经从城门里冲出来。
侯世龙带着五千天雄军,立刻开始做全力冲锋。
阿济格原本组建了重步兵枪阵,但眼看自己的人都崩溃逃回来了,重步兵脸上也露出了惊恐和绝望。
他们站在那里,感觉地面都在颤抖。
他们的心也在颤抖。
突然,一个军官拔腿就跑,其他人见到他跑了,枪阵立刻松动,哗的一下散了。
阿济格大怒:“都不许走!谁敢逃,杀无赦!”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大家现在都在绝望地逃命。
连火炮营也全部都跟着逃跑。
建奴现在是彻底兵败如山倒了。
宣化城宪兵司司丞曹景荣从城头飞奔而下,向总督府奔去。
还没有进去,就开始高呼:“陛下,捷报!捷报!我军大胜!”
他冲进去的时候,看见皇帝正端坐在那里,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地图,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心中不由得震撼,陛下果然深不可测,到这个时候,还能淡然自若。
他连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我军大胜,建奴大溃败。”
“知道了。”崇祯淡淡道。
别看他很担心,实际上激动得内心都在翻滚。
“陛下圣明烛照四海,我军是在陛下的英明感召下获胜的。”
“不,是儿郎们前赴后继,不畏生死,才赢了这一场仗。”
崇祯倏然站起来,在锦衣卫的簇拥下,向外面走去。
走到外面后,便又一路向城墙走去。
当他登上城墙的时候,所有人都跪拜而迎。
崇祯几乎是飞跑上去的,他一挥手道:“都起来!”
他眺望过去,只见下面密密麻麻的明军铁骑正在奔腾,万马嘶鸣,气势如虹。
而远处,已经是一场追逐战了,建奴彻底溃败。
击溃建奴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宣化城,全城都开始欢呼。
直到残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红色。
追逐才慢慢结束。
崇祯下了城楼,骑着马一路出了城。
许多军民都在为战死的明军收拾遗体,医疗队则在寻找活着的明军。
崇祯看到一些悲壮的场景。
前面有一个明军下半身压在马的身体下,面色苍白如纸,当医疗队将他救出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彻底废掉。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能存活下来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还有另一个地方,他看到一个明军受了很重的伤,医疗队的人想要救他,但他自己已经放弃了。
因为太痛,他发出悲惨的叫声:“快杀了我!求求你们快杀了我!”
他的双手都已经断裂,想要自己了断也不可能。
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沿着脸颊流下来,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那种痛只有痛苦者本身才能深切体会。
一边的医疗队中的女子见到如此惨状,忍不住黯然落泪。
最后,那名男子在痛苦中死去。
死的时候,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表情慢慢舒展,慢慢舒展开,缓缓舒展开,双眼慢慢变得无神,最后,脸上竟然还有一丝解脱的笑容。
一阵阵风吹来,吹在脸上粘稠而刺鼻,那是鲜血。
你要说崇祯心头不沉重是不可能的。
虽然胜了,但却是惨胜。
这支八旗军的实力非常强悍,明军只有一鼓作气,以不要命的打法,才能速战速决,取得胜利。
而后果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多时,明军的前锋队回来了。
这支前锋队原本有2000人,但现在只剩下500人!
这可都是重装铁骑。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铁甲都有无数的刀痕,甚至有的已经出现裂痕,嵌入肉里。
不仅如此,他们的甲胄几乎被鲜血染红,就像是有鲜血从头部直接倒下来了一样,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鲜血在甲胄上凝固,已经这逼了铠甲原先的光鲜亮丽。
阎应元就更夸张,他的胸口和手臂上的甲胄有无数痕迹,连头上的铁甲也有数不清的刀痕。
他的战马终于支撑不住,在他抵达宣化城下的时候,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眼中露出了几份悲哀。
阎应元连忙抱住战马的脖子,虽然带着面具,但能感受到他悲伤的情绪。
战马也受了伤,但却支撑到了现在。
崇祯内心也是一阵翻腾,翻身下马,看着那战马。
对于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阎应元将战马头上的铁甲取下来,轻柔地抚摸了几下,那战马缓缓闭上眼睛。
阎应元这才站起来,随后单膝跪地:“陛下,末将前来复命,抓住酋首阿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