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底里倒映出漫天纷然的火色,眼尾浮上了些许的湿意。
被三万箭矢所穿之痛,不及此刻的他!
帝域一别,总想着再相逢,却未想过,相逢之时,彼此都在燃烧心脏。
她的抱枕。
她的小狐狸。
九万年前为她献祭神脉。
九万年后的今天,为她火烧神脉。
他还是他。
初遇时的他。
是她每一次的怦然心动。
“疼吗?”楚月红着眼低声问,泪水狂流而出。
“疼。
”
男人说道:“看见你的时候,很疼。
”
“抱歉,又是我莽撞了。
”少年轻微地垂下了鸦羽般的睫翼。
“那为夫可否,与你一同莽撞一回?”
少年闻言,扬起了头,映着火光的眼睛,聚满了水雾的光。
良久——
她咧着嘴笑:“好。
”
男人朝她张开了修长的双臂。
猩红的袍子在翻飞。
精致的狐狸面具栩栩如生。
身形清瘦的少年,毫不犹豫的扑入了他的怀中,伸出双臂将其紧紧地拥抱住。
那是火与火的碰撞。
是两个极端疯子的相爱。
拥抱的那一刻,两人的神灵之火完全相融,完成了更强烈可怖的火光爆炸。
“并蒂神火?”华山太君目瞪口呆,“并蒂神火的火种,早已随着真神时代的没落而灭绝了啊,怎么可能再度出现。
”
琴女抱着一把锃亮的银色月琴,半眯起了眸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到底是谁?”
这种以命搏命,同归于尽的打法,让他们不得不忌惮。
而并蒂神火的出现,也让他们彻底警觉!
真神时代,是上古时代之前。
直到修行界最后一个神死去,便出现了如今武者们口中的上古时代。
从上古到如今,人人都在追求神之道,却都是虚晃的假神罢了。
让他们难以想象的是,两个修行者的极端做法,竟偶然唤醒了并蒂神火的火种?
并蒂神火,意味着生生不息的延续。
又被世人称为——
生命之火!
十万岁少年压低了淬着冰寒的眉眼,“他们试图用并蒂神火,摧毁掉所有,简直不可理喻。
”
他们这一类人永远的置身事外,永远的为贪婪而拔刀,永远都不会明白楚月等人的做法。
“老太君,如今要如何做?”另一位年长的老者行礼问道。
华山太君看着犹如蒸笼般的月族禁区,便道:“走——”
他们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自然不怕才刚刚成型的并蒂神火。
但并蒂神火终究是来自于真神时代,且稍有不慎,会遗落下后遗症。
得不偿失的事,没必要做。
百战不殆,才是他们的信念。
“雷日粉碎月族,压榨出的祝福之力,也不过是那么一丁点。
”华山太君冷笑,长袖一挥,“撤吧!”
可惜了。
她盘了那么多年的佛珠,无法拿回来。
只有再杀十二个神灵师,挖出灵珠,重新打磨了。
麻烦归麻烦。
但却是最简单的事。
华山太君灰浊的眸,深深地看了眼大火中互相依偎的一对恋人。
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个的血鬼身上。
“血鬼游走暗夜,坑害世人,曾被月族钉在了耻辱柱上,却不曾想,如今有血鬼对月族施以援手。
”
“若你们的祖先知晓今日之事,恐是在黄泉之路,永不瞑目了。
”
华山太君低低地笑了声。
随即一掌斩开火幕。
火幕瞬间朝两侧翻滚而去。
无穷之力,劈开了天穹,准备离开月族禁区。
琴女勾唇道:“左右他们的月族禁区已然破碎,而且一旦燃火心脏,便无法遏制,他们得死,月族也得亡。
”
说至此,琴女的面庞浮现出了阴狠之色。
随即长叹了声:
“只可惜了,月族仅剩的祝福之力,也不曾榨出来。
”
“罢了。
”少年耸肩,“月族亡族即可,今日之月族,已非昨日之辉煌,那点祝福之力,毫无作用。
”
却说此时,火色天地巨笼里,每一个禁区破碎的大地碎片之上,折射了绚烂的光,分别坐着一个月族的族人。
族人们眼眸微闭,周身泛着月光,双手快速结印,刹那之间便换了十几种的结印手法。
每个人的指尖,都缠绕着皎洁的月色光华。
那是世上最纯净无杂质的力量。
如天山之雪。
如白月之水。
……
无数的月族人,凝结着相同的手印。
她们闭着眼眸,在心内祝福着雷日之上的恋人。
祝福的月色符文,是晦涩难懂的痕迹,漂浮在了空间里的每一寸之地。
“无用的祝福之术。
”上空有人冷笑了声。
随即,便在华山老君的带领之下,准备打道回府。
天穹巨大的裂痕,如一扇诡异之门。
通天境的奴才,一个一个形成阶梯。
他们踩着所谓的“通天阶梯”,走出月族禁区。
“轰!”
并蒂神火,骤然而至,将诡异之门给堵住。
华山老君拄着拐杖,蓦地侧眸看去,眼底泛起了愠怒之色。
却见雷日崩碎。
每一道雷霆之光,都伴随着一颗佛珠,分别淬进了楚月、夜墨寒和十位血鬼的身体之内。
少年在剧烈的大火里,背部的羽翼被雷霆灼烧得破碎。
她笑望着华山老君,“狗东西们,老子,允许尔等走了吗?”
少年狂妄欲比天,眼里的阴狠,不亚于在座的任何一个上界尊。
“真把自己当成神了?”
华山老君有条不紊的弹走了袖袍上的尘灰,“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嚣张了。
”
“上一个像你这般嚣张的人,已经死透了。
”
“他叫什么来着。
”
“赵天罡。
”
“一个小小海神界菩提地的宗门弟子,竟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
“死亡,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
“也是你们的最终归宿。
”
而听到这话的楚月和星云宗上下们,心内的怒火喷发到了四肢百骸冲天而起。
入骨的恨意搅得他们近乎骨裂。
斗篷下的眼睛是睚眦欲裂,猩红如血。
披着斗篷的大长老流出了两行热泪。
就连手都在颤抖。
赵天罡……
是他的天罡啊。
多年来,他守着爱徒赵天罡的骨灰,总是想不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今才知,是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害死了他唯一的徒弟。
天罡,天罡……
斗篷遮住了大长老的泪流满面。
这群人害死了天罡。
如今又要害死他的楚月啊。
啊!
啊啊啊!
大长老在神识中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热爱世间大道。
大道却从未厚待过他。
他隐忍着沉痛,不敢表现出来,不敢叫喊一声。
他怕。
他怕啊。
怕被对方知晓了身份。
怕把祸患带给星云宗的十万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