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皮日休今日所言所行,李长河表示很欣慰。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对各行各业的基础原理进行总结归纳,想着利用一个好时机抛出来。
但很多时候自己太忙了,精力实在是有限,好多东西他只能慢慢攒着。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学生皮日休竟然自己开悟了一道经济学基本原理,这说明,无论是哪个时代,真理总会被发现。
这让李长河生出了一股吾道不孤的欣慰,一年多来,只有自己一人扛着科学大旗前行,就连科学院的学生都难以望其项背,但今日他似乎看到了可以同行之人。
皮日休凭借自己的力量悟出了一道现代经济学原理,这怎能不让人高兴呢?
“日休,走,去老师家里坐坐。”
拍了拍皮日休肩膀,李长河畅快道。
仁医堂距离李长河家不远,七八分钟便至。
带皮日休进入自己的书房。
书房东室,掀开乌木桌上掩盖的丝绸布,只见一个微缩长安城模型出现。
模型之中有很多零点五厘米直径的玻璃球,也叫琉璃球。
皮日休见此神色如常,他自然知道如今的琉璃价格高昂,但对于老师这个发明人来讲,就是普通物件了。
但奇怪的是,这些玻璃球的颜色各有不同,且分置在不同地点。
比如一枚蓝球放置在曲江池畔,球上有一个字王,球的一边有小字写着:太原王氏杂商。
皮日休自然知晓意思,因为如今的曲江被免费开放给长安百姓,所以有很多人去游玩,自然而然也就生出一些商业活动,为了维护曲江良好的商业秩序,就将其打包出售给了太原王氏。
由太原王氏负责曲江的商业活动。
同时皮日休还看到整个模型上还有十一个同样颜色的小球,他们皆是太原王氏所属商业。
而后的赤珠为韦氏商业,九个,包含:药业,运输,粮食等。
绿珠,代表天下第一大世家崔家,数量高达二十一个,最明显的是崔氏盐业。
李长河也不知啥时候拿来一罐细盐。
“自从先生我发明了新的细盐法,如今的盐业利润可是不低,但日休,你不知道的是,长安城内的盐还有不少是崔家把持。”
“哪怕朝廷推进新的盐业法,要求盐业国营,但很多人依旧是我行我素,他们吃定了法不责众,其中...”
“由崔氏控制的陇右私盐贩卖至长安,比官盐便宜三成,但商户还是按市价从崔氏进货,这其中老旧观点崔氏无冕王影响颇深,当然更重要是先发优势的积累。”
“还有朝廷签发的运盐文书,崔氏占据过半,要没有崔氏的首肯,就连朝廷的官粗盐进都不了长安十二门。”
说话间李长河攥了一把细盐,细雪般的盐粒从李长河指缝漏下,很快在桌子上堆出连绵丘陵。
皮日休盯着盐粒滑过时形成的涡旋,眼神似有所动。
不多久,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到了前几日父亲与他出城做粮食生意,载着新麦的牛车排成长龙,也都全插着博陵崔氏的三角旗。
而那些自产自销的农户,正蹲在官道旁贱卖发芽的一些陈粮。
当天下午的饮宴,一座鎏金冰鉴也让他感触颇多。
同桌的崔氏子弟说:“这一座冰鉴就抵得上寻常商户半年的流水。”
喝的兴起的时,他还说:“崔氏在江南的茶园,每年光剪下的茶枝,都够百人烧火做饭三年。”
“老师...”这一瞬间,皮日休心中五味杂陈。
李长河:“不瞒你说,前段日子朝廷派人去查江南人口贩卖,有额外收获,在江淮茶税中,十之七八出自崔氏,而朝廷为鼓励新茶园设立的补贴,最终都变成了崔氏收购小茶户的筹码。”
听着李长河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件事,皮日休眼前更加恍惚了。
“老师,这就是豪门大族的底气吗?”
李长河点头,“没错,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为什么朝廷虽然如今上下一心,但很多方面革新依旧缓慢,因为既得利益体正在疯狂反扑新政。”
“而如今还是最佳改革时期,若是等个几十年,以后的日子,底层你觉得还会有出路吗?”
听着李长河的意有所指,皮日休心神一动。
“那改变的办法呢?”
李长河:“日休,同道,同志,需要你去继续悟。”
第二日,下午,商院大教室,学生们纷纷交流。
他们都是皮日休这个商院学生会主席叫来的。
等人都到位,皮日休给每人发了一张计划书。
随后众人沸腾。
又三日后,曲江池畔。
“皮同学,真要搞这个商社孵化会?我们十八人凑的钱,还不够崔氏一次走商的开销。”
皮日休拿着盟约文书,然后放入桐木小船,小船在水中打转,随即皮日休点燃了小船背后的黑火药推进剂。
然后船突然箭一般逆流而上。
“诸君可见”,皮日休指着逆流而上的小船,“这世道本无顺风船。”
......
而后低语喃喃道:“老师,雪球未必只能往山下滚,若是百舸争流...”
“这天,未必不能破一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