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学校在大会上给参加运动会的学生们颁发奖牌。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国旗下出现过的名字,今天竟出现了七八次。
不过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点名全是表扬颁奖。
站在国旗下的少年,穿着七中校服,脖颈上却挂了好多金牌。
给林肆颁奖的教务主任,神色复杂看了眼他脖颈前的沉甸。
颁奖台上的气氛有多诡谲,高二六班队列里的喊叫声就有多兴奋。
...
刚回到班级,林肆就被班里人团团围住。
马烨涛狗腿子扑在林肆桌前,“肆爷,您真是太牛了!运动会一共就十几个项目,您一个人,拿了一半的冠军!”
“刚才回来的时候,你们看没看到高二九班表情?尤其是他们班的体委,我看都气得红眼了。”
“九班年年运动会第一,不就是靠着班上有几个体育生么?这一次,肆爷就跟金牌收割机一样,把高二九班的气焰一下子全灭掉,看他们班的男生以后还敢跟咱们抢篮球场。”
一堆人七嘴八舌,马烨涛好不容易插了空问林肆,“肆爷,一次性拿这么多奖牌有什么感想?”
林肆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揉揉脖子,才开口说,“就感觉奖牌太沉,脖子疼。”
六班集体差点儿拍桌大笑。
见过凡尔赛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凡尔赛的。
许茹抱着书走进来的时候,往林肆那边儿看了眼。她个子不算高,瘦瘦的,可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劲儿。
“都给我坐回自己位置上去!”许茹把手里的东西往讲台上一拍,发出巨响。
马烨涛一行人鼠窜着各回各位。
瞧这架势,像是生气了...
六班静悄悄的,都谨慎观察起来许茹的模样。
“这一次的模拟考,咱们班总名次排在年级前三。”许茹话落下,六班班长跟学习委员带头先“啪啪”鼓掌起来。
这是好事儿啊?
他们六班,好像从来都没在哪次考试中排在年级前三过。
“都先别急着给我幸灾乐祸!”许茹把桌上的班级总分成绩打开,瞥了两眼,定定望着林肆。
“林肆。”
林肆抬起眉头看过去,然后慢吞吞站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把许茹的话当成耳旁风。
“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语文跟英语都有进步了,数学还是只给我考三分?蒙也没你这样蒙的吧?”
数学...
三分?
六班,已经有人不给大佬面子悄悄笑起来。
姜菀就是第一个不给林肆面子的人。
她把手臂搁在桌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双肩不停颤抖。听许茹刚把话说完,她就已经一头扎进臂弯里,抿着唇忍笑。
“你上来跟大家分享分享,你是怎么在数学考试中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
许茹的问题很犀利,可也很戳人笑点。
林肆的目光扫过班上一颗颗低垂下的脑袋,渐渐,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这一次,你在秋季运动会上的表现还是很值得肯定的。数学只考三分这事儿,老师先不跟你计较。”许茹又把讲桌上的一沓子东西拿起来,对着林肆一扬,让人过来接,“看在你运动会为班级争了光的份上,老师就奖励你三套数学试卷,国庆节后全都要给我刷完!”
班上,笑声更大了。
三套数学试卷啊?
确定这是奖励,而不是惩罚?
...
国庆节,一共七天假,偏偏姜菀哪儿都去不了,被林肆的三套数学试卷死死栓在家。
班主任许茹知道姜菀跟林肆住在一起,她也知道依照林肆那等同于“0”的数学水平,这三套试卷就算让他生吞活剥,也肯定写不出来半道题。
私底下,许茹也跟姜菀聊了聊,希望她能帮林肆补补数学。要是以前,她肯定一百个不愿意,现在...
晚上八点左右,姜菀穿着小睡裙来到林肆房间。
她已经洗过了澡,身上有沐浴露淡淡的香氛味,很好闻。
平常她这时候过来,林肆都已经洗好澡乖乖坐在书桌前等她讲题了。今天,他约了江白跟岳佳俊两个人去跟六班一些男生打篮球,回来的有些晚。
姜菀敲敲门,见没人开就先直接进来了。
浴室,水流声“淅沥”,清冽冰爽的薄荷味在房间里晕染开。
是林肆常用的洗发水。
他还在洗澡。
姜菀也不想再上楼,还要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等。她干脆坐在了他的书桌前,百无聊赖翻看着他桌上的书。
好几本和“手语”有关的书籍映入她眼帘。
随手翻开一本,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让她吃惊。
“在看什么?”少年的刚洗过澡,声线低沉沉的,很酥。
姜菀把手里的书重新放好在桌上,扭过头,脸一瞬就红了。
清瘦峻拔的身躯上有些小水珠,在那线条分明的肌肉上跃跃跳动。
少年裹着浴袍,胸膛露出,腰带松散系着。
有些野。
那浴袍松垮的样子,让姜菀很不确定他下面还有没有穿衣裳。
林肆瞧小姑娘直勾勾盯着他腰下看,也是耳根发烫。
他刚洗过澡,这会儿感觉又得再去洗一次。
不过这次得洗凉水澡!
他走上前,伸手捂上她的眼。
林肆可没忘,开运动会之前她在操场上大胆摸自己腹肌的事情。
小姑娘也就是看着乖。其实,是个正儿八经的小皮精。
“不准乱看。”他身子往下压,声音暗哑,带着很浓的警告味儿,“更别想着给我上手摸。”
她还没成年。
他舍不得伤害她一星半点儿。
林肆的话说完,姜菀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不会觉得...自己刚才往他下半身看,是想要占便宜摸一把吧?
气急败坏的姜菀脸更红,抬手打落眼前的大掌,做了个手语出来。
林肆看懂了,然后气笑去捏她脸,“是谁先乱看来着?怎么还骂我流氓呢。”
姜菀继续重复刚才的手语动作,好像在对少年强调“你就是流氓”、“流氓就是你”。
粉嫩嫩的小脸,瞪着漆黑眸子生气的模样也太想让人揉一把了。
林肆忍不住逗。
他轻挑弯着唇,说,“再骂人,哥哥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流氓。”
姜菀眨眨眼。
他想干嘛?
还真正的流氓?
他有本事,就真流氓一个给她看看!
也许察觉到了少女眼中不相信的目光,林肆骨子里痞野的胜负欲马上涌出来。
他钳制住她下颌,猛地朝那粉软袭过去。
生涩,轻轻地。
也甜甜的。
捕捉到少女眸子一刹恍惚,他轻咳了声,忍着唇边得逞的窃喜。
“都说了,哥哥是个流氓的。”
但也只对小仙女。
...
国庆节的第六天,林旸海回来了。
原本已经和睦的别墅氛围,因为林旸海的出现,又开始变得死寂、阴沉起来。
姜菀能感觉到,这一次林旸海回来,是带着某种祈愿的。
比如,他知道自己在外打拼的这些年,也许赚够了钱,却也忽略了唯一的儿子,让父子关系变成一座火山,永远在不知道的节骨眼上爆发灾难。
...
林肆最近作息都很规律,早上八点准时下楼吃老赵做的早餐。
餐桌上,姜菀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闹钟。
已经快九点了,林肆还没起床。
林旸海时不时往楼梯处看一眼。要是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林肆这个点还不下楼吃早餐,肯定是急哄哄冲上去把人臭骂一顿。
现在,他只是看看,却一言不发。
“菀菀,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林旸海问。
姜菀点点头,对着他做了手语。
林旸海愣了下神,显然是没看懂。不过他已经从许茹那儿知道了家里两个孩子最近一次模拟考的成绩。
“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这次考的不错?”
姜菀蹙了下眉,从兜里拿出手机给林旸海发信息:林叔叔,关于哥哥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可以直接说的。
林旸海跟林肆还是挺像的,都是要面子的人!
不过林肆比林旸海好一些,他想知道什么从来不兜兜转转。
直接了当,酷酷的。
看到姜菀发过来的信息,林旸海讪讪侧了下头,默了会儿,问道,“叔叔是想问,林肆最近的成绩是不是也提高了啊?我看他...现在不是年纪倒数第一了。”
姜菀:是,哥哥最近学习很用功。
林旸海欣慰松开眉头,笑了,“我还听说,他...他参加了你们学校的运动会?还拿了好几块奖牌?”
姜菀:就因为这几块儿奖牌,许老师还专门给哥哥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什么礼物?”
姜菀:三套数学试卷。
上一秒还是好奇表情的林旸海,下一秒不厚道笑出声。
那笑声分贝还不小...
“笑什么?”林肆冷着脸走下来。
他七点多就醒了。
饿醒了。
最近一段时间,生活实在是太规律的。即便他有心不想跟林旸海打照面,可他的胃却不允许...尤其是尝过老赵堪比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之后,味蕾催促着他赶紧起床下楼吃饭。
刚才笑眯眼的林旸海,在听到林肆声音的一刹那,立马就收敛起笑容,脸色也是严肃。
姜菀看看林旸海,又看看林肆...
别扭的父子俩!
林肆走到餐桌边,没管林旸海,而是揉了下姜菀的脑袋,懒懒道,“说哥哥什么坏话呢?”
姜菀做了手语给他看。
她知道他能看懂。
林肆,“没说?哥哥可不信。”
他看餐桌上空荡荡的,又问,“老赵把没吃完的早餐收哪儿了?”
姜菀继续做手语。
林肆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来一杯豆浆,和两个叉烧包。
林旸海看着这一幕,有些傻眼。
他没继续摆脸色给林肆看,相反,不可思议地对林肆问,“你小子能看懂手语?”
林肆“嗤”他,把手里的东西搁在餐桌上,然后又把姜菀刚才做的手语一分不差照做了一遍。
“很了不起?我不仅懂,还会做。”
林旸海,“??”
姜菀,“...”可恶,被他给装到了。
...
晚上的时候,林肆房间门被敲响。
他以为是小仙女来给自己补习数学。推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后,林肆撇开脸,抬手就要把门阖上。
“等等。”林旸海跻身进来。
林肆看他,就站在门口等他把话说完,然后好关上门一个人清闲自在。
不过,林旸海是短时间没要走的打算。
他迈步走到林肆的书桌前,看到桌上成堆的试卷、练习题,心里复杂酸涩。
从林肆妈妈去世之后,再到林肆开始叛逆,他好像一次都没静下来跟自己儿子促膝长谈。
不是打,就是骂。
林旸海的想法很简单,趁着自己没死之前,多赚钱给儿子铺路。他觉得,依照林肆那性子,肯定是人生已经毁了。
现在回想...
最先放弃林肆的人,不正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么?
“出去。”林肆把桌上的作业胡乱合起来,往旁边一丢,不想给林旸海看。
这是在赶人了。
林旸海岂能不懂林肆的意思。
可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了。这些天日夜颠倒忙碌,不就是为了国庆的时候回来好好陪孩子两天么?
“林肆...”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可林旸海又是张不开口了。
他目光一瞟,在书桌上看到了好几本和学习无关的书。但看书页的受损程度,也能判断出这书是林肆经常看的。
林旸海,“你...能不能教爸爸手语?”
林肆挑眉,像是在问林旸海为什么突然想要学手语。
“不用太难,简单一些的就好。”林旸海,“我看菀菀她还是习惯用手语。想多少了解一些...”
林肆绷着的情绪有些松动,不过松口答应的话一直没说。
那天在教务处,林旸海不分青红皂白打他的一幕还总能在时不时徘徊在眼前。
两个人的矛盾是一朝一夕积攒的,没那么容易解开。
林旸海见林肆迟迟不作声,心知肚明父子隔阂已是很深,或许...还是再也填补不好的那种。
他叹了口气。
林肆抬头看。
四十多岁的林旸海能看得出年轻英俊时的影子,不过这些年的操劳,也让他苍老了不少。
“不打扰你学习了,爸先出去。”林旸海转身,慢慢往门边走。
“等等。”林肆把人喊住。
他是情不自禁,但他也不后悔。
林肆,“把门关上。”
林旸海照做。
“想学手语?”
林旸海点点头,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学生。
“可以教,但也不能白教。”
林旸海,“儿子你说,想要什么?只要爸能满足你的,肯定竭尽全力!”
“我什么也不缺。”林肆倏然把声音压低,“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得了失语症。”
...
国庆节后。
“菀菀,你怎么还不换泳衣?”已经换好泳衣的段小鱼走到姜菀身边,“你不会又来例假了吧?”
姜菀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想到上游泳课内心就很抵触。
不是抵触游泳课,而是抵触上次在游泳课上看到于斯和一个女生过分亲密的举动。
就好像...
透过那个女生,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