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格群岛」离开之后,兰波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有钟表的长夜,时间概念也会变得不清晰,壁炉的火光摇晃着要熄灭,兰波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扔一本书进去吧,兰波先生。”
奥列格指着他座位旁边那一堆书籍。
“不用介意,都是存放很久的老书,已经没人看了。扔进壁炉,趁着火苗还没熄灭,至少能持续一阵子的暖和。”
法国人下意识觉得奥列格指的……或许不止是书。
而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变得比之前要轻松了,率性地靠在桌边,手搭在脸上。
“法国是个怎样的国家呢?”奥列格问兰波。
兰波先按照奥列格说的,他非常礼貌地扔了本俄语译本的《红与黑》进去,并在心里默默对伟大的作者司汤达致歉,想着同为法国老乡,能在这里帮上一点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接着,兰波说:“法国就是法国,一个自由的国家。”
“比美国还自由吗?”
兰波淡淡说:“美国的自由女神像是法国送的。”
“……感觉是法国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奥列格觉得好笑,小拇指点在扬起的嘴角上,隐隐看去还有酒窝,“说起来,以前我对法国的印象很好,非常好。”
兰波好奇道:“欧洲人不是应该最讨厌英法两国吗?一个是殖民大国,一个是自罗马帝国毁灭以来对外宣战胜利次数最多的国家。”
“原来法国人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奥列格说,“不过从我的长相就能看出来吧,我不是欧洲人,对欧洲范围的军事冲突也没有那样在意啦。”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人文、思哲、艺术。”奥列格感叹着。
“启蒙运动涌现出诸如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的思想家;傅立叶的社会空想学说是马克思主要学说的来源之一。”
“文坛上诞生了福楼拜、莫泊桑、巴尔扎克等等大师。17世纪以来,举足轻重的文学流派要么在法国诞生,要么在法国被文学家推上巅峰。”
“除了罗丹,莫奈,马奈,德拉克洛瓦,包括梵高、毕加索这样的艺术家最后也选择定居法国——这是我之前的印象。”
兰波沉默了会儿:“那现在呢?”
“现在。”
奥列格的神情有些飘忽,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或许是置身广袤无际的冰原,或者其他地方。
“或许能代表法国的不止有他们……你说提到法国就会想到拿破仑,我想那是对的。数位文学家留下的是他们思考后的历史,而拿破仑则是那个创造了历史的人。”
兰波又扔了一本书进去,这次依旧是同为法国「老乡」的《包法利夫人》。
他从奥列格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倾向:“你的意思是……能彻底改变一个国家的,到头来还是军事武装,是这个意思吗?”
奥列格摇头:“但拿破仑受卢梭影响很大对吧?年轻的时候也是沉迷书籍的小伙子,谁能想到在军校因为身高被轻视,埋身阅读的矮子,最后能改变整个欧洲的格局呢。”
“他最后失败了。”兰波缓缓说,“他被英国人流放到大西洋的圣赫勒拿岛,死在了那里。”
“卢梭不会知道自己影响到的法兰西第一帝国国王的结局。”奥列格说,“被留下来的文字影响后人的认知,后人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历史。文学家又开始对正在发生的历史进行思考总结,继而影响到下一个能改变世界的奇迹——这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
“不断……循环啊。”
兰波看见奥列格绿色的眼睛里涌生出宽敞干净的亮光,比焚烧着书籍的壁炉还要明亮,是能让人浑身血液都摆脱严寒的一类舒缓。
非常神奇,兰波离他不算远,但越是交谈越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距离,也不是高低层面的落差,只是他们所关注的东西不同,所以诞生的「他和我是不一样的」、「他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偏差。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是亲切又鲜明的。
“奥列格你……到底是谁呢?”兰波怔然道。
奥列格的双瞳荡漾着清亮的翠色:“提到古拉格,就会想到奥列格,那么提到奥列格,你会想到什么?”
兰波:“……我不知道。”
奥列格笑起来,他从桌后起身,走到兰波面前,缓缓蹲下和法国人保持平视。
“兰波先生,我不清楚如今你对外界了解多少,也不能确定拥有记忆的你代表的是法国的主战派还是主和派。”
在兰波阴郁的视线里,他说。
“现在向你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利用信息差的策略,你可以视为一种卑劣,但我希望你能聆听我的请求。”
兰波被那片绿色包围了,完全无力抵挡:“请讲。”
“我想做那个能影响「能改变世界的奇迹」的人,也想做那个「创造历史的人」,我没有太多时间了,所以只能寻求你的帮助。”
奥列格捧起兰波的手,神色谦逊:
“在古拉格游荡的自由法国灵魂啊,我希望在以后,提起「奥列格」,你能很清楚地说出心里的某个词汇,不论它是好是坏。这样,也算是我来到这片冻土所留下的痕迹吧。”
“你想做什么?”
奥列格说:“我想结束战争。”
在那样的注视下,兰波没有回答,许久后,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之后,奥列格晃了晃握着的手:“现在提到法兰西,我想到的第一个人不再是拿破仑了。”
潜意识告诉兰波,自己不该问下去,但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开口了:“那是谁?”
“或许是你吧,兰波先生。”奥列格真情实意地笑了起来。
兰波的黑色长发落在交叠的手上,像是飘在西伯利亚冰原的雪花。
又像是漾于战场,即将泯灭的灰烬。
***
费奥多尔的计划很顺利。
兰波的「彩画集」对古拉格造成的影响当然不只是能爆炸开启短暂的通道那么简单。
古拉格还在延展,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同时,「彩画集」在不断稀释这片空间,那么自然而然,古拉格的限制也比之前要弱。
在来到这里之前,高尔基给了他们「信物」。
「那是现阶段我们能从外面试着寻找你们的最强手段,虽然不一定起作用,但是计划失败之后,你们离开那里的唯一可能性。」
高尔基当时是这样说的。
那是「钥匙」,钥匙的存在就是为了「开启」。
开启指的当然是双向通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之前截然相反扽单方面传输。
费奥多尔知道奥列格是怎么打算的,他没有建立双向链接的意图,那样「不安全」。
古拉格必须被摧毁的原因不只是古拉格会影响全人类的安危。
站在高尔基的立场,这位大将不需要一个完全封闭的监狱,这是不给人活路的死寂之地。
让一个人死亡只需要一瞬间,但扔进古拉格,死亡的过程会变得缓慢而痛苦。
而俄罗斯不全是高尔基这样的人。
如果真的能保证双向开启,那么这里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刑场,奥列格不能去赌那些人是否能真的意识到古拉格的危险。
毕竟「战争」也是危险而恐怖的,但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对此趋之若鹜。
和奥列格不一样,费奥多尔并不在乎这些,即使离开古拉格的人因为他们的性格,被再次扔回来也没关系。
于是费奥多尔拿到了「钥匙」。
「古拉格群岛」本该是独立于现实世界的空间,因为形成了特异点,导致这种独立的失控,转为覆盖。
在空间粒子变得稀薄之后,原先不一定保险的「钥匙」便可以发挥作用。
在奥列格忙于将这里的人送走的时候,费奥多尔一直在进行试验。
他有着古拉格一半的权限,收到这里的某种庇护,在古拉格蔓延的最边界处——也是理论上空间粒子稀薄的地方——费奥多尔成功了。
那把钥匙开启了六扇大门,费奥多尔依次推开了那些门。
前五扇门推开后都是空旷的房间,空间不大,白色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语言的名字,一半是红的,一般是黑的,挤在一起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推开第六扇门,一股区别于古拉格的暖风和浓浓的烟味立刻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费奥多尔看见了一个陈设讲究的房间,两面连接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一面墙上挂着整个欧洲的地图,上面钉着记录的铆钉,红蓝细线交错着挂在钉子上。
长条木质书桌后坐着一个长发男人,年龄看上去和高尔基要小得多,黑发黑眼,皮肤是俄罗斯人一贯的白。
他仅仅穿着白色衬衣,外面披着厚实的军服。
费奥多尔和他对上了视线。
房间的门——那扇真正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士兵走了进来,看到费奥多尔之后一愣,接着立刻掏出腰间的枪正对着他,神色警惕。
“谁?突入联邦内务部有什么目的——!”
“别紧张,奥夫,现在是下班时间,放下文件和他们去喝杯酒吧,这样的好日子在莫斯科可不多见。”黑发黑眼的男人说。
士兵非常听从指令,他“唰——”地向男人行了军礼:“是!契诃夫部长!”
没有半点犹豫地,士兵将枪别回枪套,放下文件后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小声合上了门。
“拿着「第六病室」的「钥匙」,你是托尔斯泰说的那个人?”
契诃夫那张看起来格外年轻的脸歪了歪,又摇头。
“我差点忘了,托尔斯泰说是个日本人,那你就是和他一起去古拉格的那个小孩吧,叫……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奥多尔考虑了会儿,然后很果断地迈出了离开古拉格的那一步。
在从门出去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些限制被祛除了,同样消失的还有对古拉格隐约的掌控感。
契诃夫摊开手,指着桌前的椅子:“请坐?”
“我是听说叶卡捷琳堡最近有些不太平,古拉格的人出来了。不过托尔斯泰让负责古拉格的高尔基去了常暗岛,暂时被调去负责的人是谁来着……”
在费奥多尔入座的时候,契诃夫歪着头思索了半晌,最后干脆放弃了:“算了,不管是谁,反正都死了。”
“被杀掉了吗?”这是费奥多尔对契诃夫说的第一句话。
契诃夫看上去是十分大大咧咧的性格,他仰靠在椅背上,顺势伸了个懒腰。
“应该是吧,就记得他头把自己头割下来吓坏了一群人。哎,我年纪大了记忆也变得不好。这些年死的人太多,一个一个记住名字的话也太折磨我这个中年老男人了。”
“那就是季阿娜做的吧。”费奥多尔微笑说。
“季阿娜?听起来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本以为古拉格里只剩下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契诃夫有些感概。
“决定把他们送进去的老家伙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喉咙插着氧气管吊命呢,也不知道活这么久有什么意思。好在托尔斯泰带着小姑娘去一个一个探望他们了,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改变主意,安心去死了。”
“看来你们给离开古拉格的人都安排了「工作」。”
“不,我本人完全不支持童工,那是违法行为,就和强迫人加班一样属于犯罪,放在平时早就被送去「第六病室」的空房间了。可谁叫那是托尔斯泰呢,我总是拿他没办法。”
契诃夫重新坐直了身体,前倾着,态度亲热,像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伙子正对着新朋友热情地聊天,这次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所以呢,陀思,瞒着奥列格出来,你想做什么?”
费奥多尔还是微笑:“您不是不支持童工吗?或许我不应该和您谈这件事。”
“可你只能和我谈。”契诃夫谛视着费奥多尔的表情,“现在的莫斯科,除了「联邦内务部部长」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还有谁能和你谈这件事呢?”
那张娃娃脸在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年龄更小了:“你要选择绝对站在奥列格那边的托尔斯泰,还是去了常暗岛的高尔基?”
“「高尔基-托尔斯泰-契诃夫」,我还以为你们是绝对同阵营的伙伴。”费奥多尔淡淡说。
“是啦,我们关系可好了,那俩小子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干坏事就没少拖我下水。毕业之后也拉着我一头扎进不归路。可托尔斯泰和高尔基都是站在山巅的那类人,一个一直远眺很远的未来,一个能甩开过去扞卫坚实的现在,只有我——”
契诃夫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了。
“只有我在战场上向后看,你是从「第六病室」出来的,看到那些名字了吗?陀思,黑色的那些全是死在我手里的人,我记不住那么多名字,「第六病室」记住了。”
“但里面快要装不下了。”费奥多尔说。
契诃夫没所谓点头:“多装你一个还是可以的……你和托尔斯泰性格挺像的,我忍受他一个就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亲爱的陀思?”
正说着,契诃夫又好似绷不住了那样开始握拳捶桌,一副与职位不相称的无赖模样。
“所以不要耽误我的下班时间啦,我也想要在下班之后找个莫斯科的小酒吧,装成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骗骗漂亮小姑娘啊!!!”
费奥多尔忽视了那些听起来令人啼笑皆非的诨话,也忽视了对方话里的威胁。
他知道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这位在莫斯科一直是「名人」,甚至比高尔基更早出名,三个人里最会隐身的反而是国防部部长伏尔斯泰。
俄罗斯联邦内务部主管俄罗斯内卫部队,是最强力部门之一,主要职能是维护国家内部的安全。
在战争时期,数个国家疯狂向别国塞入间谍,契诃夫要负责的工作一下子变得繁杂起来。
不知道被他处理掉的敌国间谍和本国叛徒,哪个更多。
一阵寂静后,费奥多尔打破了沉默。
“您的「第六病室」很神奇,我本来以为是可以链接一切的大门,但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啊?从这里开始聊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第六病室」一旦出现在人们面前,他们就必须做出选择,打开六扇门中的一扇,只有一扇能通向我身边。手持钥匙的人倒是无所谓,其余人……”契诃夫哼哼着,“变成名字留在里面了吧。”
“听起来像是某种监狱。”
“其实是疗养院,等他们内心重归「宁静」之后就能出来了……虽然我还没见过有人出来过。”契诃夫耸耸肩,“然后呢?”
“「第六病室」的名字已经快填满了,但是「古拉格」还空着,更空了。”
契诃夫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和你哥哥完全不一样啊,我有点喜欢你了。接着说?”
“「古拉格」必须被摧毁只是因为它没办法做到独立于这个世界,而本身的存在是没有问题的。”费奥多尔轻声说,“如果有一个代替「古拉格」的地方,完全独立,进出可操控呢?”
“高尔基和托尔斯泰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在和您聊,也只能和您聊。”
契诃夫猛地一拍桌子,语气肃穆而威严:
“你知道你正挡着联邦内务部部长的面,说着违反联邦法律的罪行吗?俄联邦不会犯以前的错误,即使是本国最恶劣的罪犯,也有相应的法律进行惩处,而不是关进类似古拉格的地方接受折磨!”
“现在是战时,契诃夫阁下。”费奥多尔无声地笑了,“您清楚的,罪犯永远不止俄罗斯人,若非如此,「第六病室」为何人满为患呢?”
“而且。”他加上砝码,“这是一个悬浮在全世界头顶的无形牢笼,拥有钥匙的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这听起来像是什么?”
契诃夫:“……”
像是……覆盖范围夸张到离奇的定位装置。
契诃夫沉默了半晌,从柜子里摸出来一支雪茄,嘴上说着:“我点一支烟不会影响到你吧?”,手上点火的动作半点没停顿。
他叼着雪茄深吸了一口,烟雾让黑色的眼睛变得迷离,带着和幼态外观不相符的沉寂。
费奥多尔一点也不着急,就坐在舒适地椅子上面等着自己意料中的那个结果。
最后,契诃夫幽幽说:“我会在新的「古拉格」外替罪犯们送上一束洋甘菊的。”
费奥多尔的笑容扩大了。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契诃夫抵着桌子,“趁我还没下班,我这人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变,小姑娘还在酒吧等着我呢。”
费奥多尔点头:“我需要一位能将异能强化的特殊异能者……”
***
就在费奥多尔和他带来的异能者前往要塞的同时,奥列格带着兰波,和刚刚被他叫起来的果戈里展开了行动。
「地图」全部被记在脑子里,奥列格可以轻易地推测出在这片冰原上,哪些地方在现实世界是对应的哪里。
“好——冷——啊~~”果戈里嘴巴都委屈成了波浪号,“小孩子晚上不睡觉——会长不高的——老师——!”
奥列格拍拍他的头:“那就去买顶帽子,看上去就够高了。”
“是要送我一顶帽子吗?”果戈里眼睛里瞬间迸出了星星,“那我要表演的那种高帽,非常有仪式感的那一种!”
“不配上表演的服装吗?”
“要!都要!”
“那就先帮我一个小忙,果戈里。”奥列格从怀里掏出来几张折叠起来的纸,“我想要给外面的人寄去几封信,然后邀请一些人来做客,拜托了。”
果戈里仰起头:“没问题~”
·
在古拉格的夜晚,欧洲不同时区,不同地点先后凭空出现了小范围的爆炸。
法国爱舍丽宫、俄罗斯克里姆林宫、英国白金汉宫、德国帝国国会大厦……
爆炸现场的人全部神秘失踪,在被摧毁的建筑和废墟上,突兀出现了一封简陋得甚至不能算是信件的纸张。
这封「信」被紧急送到了高层手里,展开后是用英文写成的「邀请函」,落款则是一个从来没有人听过的名字。
——「」
***
【这是一封邀请函,不过诸位或许会将其视作一类威胁,不过请诸位相信,我绝无此类意思。
送信的方式并不体面,抱歉的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温和」的方式,如果能注意到它,我将不胜感激。
战争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被牵扯进来的国家和地区也在不断扩大。
车轮在飞快加速之后很难停止,就连延缓速度也是困难无比的事情,除非在某个瞬间,想要中止的人一起做下决定。
这个决定不一定得是发自内心,世界上大多数决定在诞生的时候都不会是发自内心。
所以便诞生了我这般的恶徒。
不幸的是,是诸位让恶徒有了说话的权利,幸运的是,目前为止,它还是只想要以轻松地方式与诸位交涉。
我想邀请收到信件的各位能在在末尾的时间前,派有交涉意向的人抵达「常暗岛」。
我和那些被请走做客的朋友,将在常暗岛等待诸位的来临。
十分抱歉,为了「和平」。
——————《古拉格律贼》·已删减/不披露部分·附·信件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