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我又见到了之前那位在酒吧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

他是一个不缺爱的人——起初我是这么判断的。

这也是很显而易见的吧。

得天独厚的外型,能够把人哄骗得迷迷糊糊的花言巧语,再加上他周遭散开的怎样都可以哦的气息。

那股模样像是来浅水层晒太阳的狮子鱼,胸片散开,半透明的身体和斑斓的背鳍漂亮极了。

顺带一提,漂亮的狮子鱼是有毒性的,被称为最危险的水生生物之一。

不知道他危险性的人将他戏称为小白脸,知道他危险性的人依旧宁可将他当作小白脸。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因为某种东西的存在而被压制住了,那些心甘情愿付出金钱、时间、和更巨大代价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我思索着。

一定是他的存在恰好填补上了某个不能自我补足的空洞,所以才会知道自己正在踏入由他所建立的秩序中也甘之如饴吧。

所以我的结论是,很多人爱他,而这些人加起来也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而在这次的相遇里,毒刺险些就刺入了我的心脏,而我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抓住了他。

我的内心没有空洞,所以先生,您是否能同样让我步入您残酷又不容干涉的秩序呢?

*.

愿我难做智者,沦为愚者末流。

我自愿成为受害者之一,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拟爱论》·二】

***

今天有实验课,所以泉鲤生不得不在敲下最后一个字之后就将所有存稿的文档打包,连修改的功夫也没有,直接发给了禅院研一。

因为之前案件的原因,不太方便将《拟爱论》投稿道原先的出版社,恰好研一君之前说过,可以将新文先给他看看,说不定能通过呢?

鲤生自己也有些拿不准。

虽然他在禅院研一那里的过稿率很高,对方似乎什么题材都愿意接手,也不会对着内容进行不这样修改的话是不行的的指点……

但是《拟爱论》其实是一篇很奇怪的爱情小说,鲤生自己非常清楚。

甚至说是爱情小说都有些牵强吧,爱是主题,但不占内容的大多数。

毕竟目前为止仅存的两个主人公都很奇葩。

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爱,一个像是对爱阈值高得恐怖,属于硬凑在一起都会肉眼可见的摩擦不出火花。

会被说是失败的人设的。

“是很新奇的设定啊。”禅院研一却在电话里这么说。

刚下车,正在赶往港口的鲤生握着手机,对自己编辑的包容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你在写一些被市场排挤的东西——你的设定很新奇。

研一君对自己手底下作者的温柔程度简直可以算是无条件溺爱了,你还是那个曾经喝醉了之后大骂禅院狗屎的犀利编辑吗?

感恩。

“不过您要是想要在期刊上连载的话,得先将故事简纲告诉我才行。”禅院研一说,“从《ref:rain》来看,我不怀疑您能写好浪漫故事。但《拟爱论》……说实话,这个名字就透露着非常浓郁的清醒感,想在爱情故事里彻底保持清醒是非常冒险的做法啊。”

鲤生完全清楚禅院研一的意思。

就像是由主角感情推动作为发展线的那些小说,一旦将感情抽离,人物行为的动机也就一起消失了。

很多人觉得故事的发展莫名其妙,如果故事本身没有硬伤,也受到其他读者肯定的话,那大概率是期许和结果出现了偏差。

给想看爆米花电影的人看文艺片,给想看文艺片的人看恐怖片,给想看恐怖片的人看无厘头喜剧。

电影没有问题,观众也没有错,只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就不是一个东西。

想看爱情小说的人当然是想看纠葛,看在相处中逐渐堆积的酸涩、甜蜜、和痛苦。

这完全是清醒的反义词。

不是不能这样写,只是……很冒险。

“主题和内容的方向我是清楚的,但没有简纲。”

鲤生在港口奔跑着,还有三分钟就要到集合时间了,他不得不言简意赅道,“如果研一君能相信我的话,我绝对能写完,是否能被读者接受倒是不确定。”

“我想要简纲还有别的考量在,鲤生老师您存稿展示出来的感觉……很奇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您约好时间,等我整理好表述之后再详细谈一谈。”

渡边和石田已经在登船口朝鲤生挥手了。

鲤生快速道:“没问题,我把课程表发过来,只要是没课的时候都有空——我马上要出海做实验,得挂电话了,抱歉。”

挂掉电话,鲤生快步跑到组员旁边。

这次的温深盐深测量依旧是他们三个人一组,教授都已经习惯了这样一拖二的分组,只要能顺利完成并提交实验报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渡边对此还十分不满足,每天叫嚣着想去杀鱼,也不知道他对杀鱼哪儿来的这么大执念。

想要杀鱼的话去隔壁海渔专业啊,这里是海科,杀鱼佬滚出海科!

鲤生一边操作着ctd(温深盐深测量仪),一边听着两个组员在那边以互喷的形式说着最近的八卦。

渡边一开口就是一段造谣:“通识课结束,专业课越来越多,来蹭课的人越来越少,那个有很严重包袱的教授,就是秃顶到反光那个。他终于不再戴假发来上课了!”

泉鲤生:“……”

渡边接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顶发凉,这段时间教授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像家里小女儿跟野小子跑了一样哭丧着脸……又没人逼他摘假发,啧啧啧。”

石田凉凉道:“是因为隔壁船舶机械专业又有学生在实习的时候跳海自杀了,他刚挂了科,虽然调查出来是因为感情纠纷,但是教授压力还是很大。”

“……这是这学期第几次感情纠纷出事的了?”

“放心吧,你没有这样出事的机会。”

渡边无能狂怒。

愤怒完了,他突然想起了在一旁心平气和操作着仪器记录数据的泉鲤生。

“小泉哥,这么看来你很危险啊。”

石田居然没有习惯性反驳,顺着渡边的话说了下去:“是啊小泉哥,自从你溺入爱河无法自拔后,我们一直忧心忡忡。我们出海的次数这么多,每次跳一下,够你跳完整个学年了。”

石田给了他一拳,堵上了这张臭嘴。

“什么溺入爱河无法自拔……”鲤生愣了一下,茫然说,“你们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海洋大bbs?”

石田刚摸出手机就想起了海上没信号,又把手机塞回兜里,将最近长期飘红的那个标题完美复述了一遍。

“有没有英雄把海科小泉哥从爱情的泥淖中拯救出来?我快看不下去了——差不多是这样子。”

“你这是每天都刷五十遍才能背下标题的程度吧!”渡边吐槽道,“而且明显就是标题党,明明标题是众筹夺回小泉哥,点进去全是一群神经病!”

泉鲤生被他们带得重点也开始奇怪起来:“……那个,有多神经病?”

“五十个渡边的程度吧。”石田说。

鲤生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明显激怒了渡边,他甚至愿意开始动手干活也不想再和这两个人说一句废话。

场面一度十分欣欣向荣,不远处的教授都欣慰的笑了。

插科打诨的主力熄火,实验进行得异常高效又迅速,没有任何差错的结束了。

“处理就交给你们了,绘制参数的剖面分布图是可以的吧?”鲤生将ctd回收到甲板,确定关闭电源后记录下出水时间。

“ok,这个我来,渡边你记得提前把处理后的数据给我。”

“哦。”

鲤生:“因为时间还够,接下来把海水声速和水下光照度观测也一起做了吧。”

渡边:“哦。”

石田:“声速仪和水下照度计在哪儿呢?”

渡边:“哦。”

渡边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答“哦”机器,而组里其他两个人明显完全不在意他的心情,倒不如说对他这样的状态充满了感激。

石田甚至偷偷对鲤生说:“小泉哥,下次干活的时候记得再和我一起羞辱他,失魂落魄的渡边才是好渡边。”

泉鲤生:“……这样不好吧。”

还是泉鲤生:“没问题。”

两个人鬼鬼祟祟达成了一致,就在准备开始第二轮实验的时候,一直待机的渡边突然大叫起来:“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叫声持续到一半被石田无情捂住了:“突发恶疾?要我找船医来看看吗?”

“不是不是不是!”渡边一把扒开石田的手,惊魂未定指着外栏的方向,声音在海风中异常尖锐,“——有人跳海了!!!”

鲤生和石田对视一眼,立刻跑去了外栏边。

安全网是空的,被卷起的海浪雪白,一层压过一层,什么也看不见。

看见有人坠海的不止有渡边,只不过被突发情况吓到,反应了几秒后才慌张地去找教授,不一会儿外栏边就围了一圈学生。

“左舷有人落水!”大副在甲板另外一边一遍跑来一遍大吼,“不要靠近外栏!安全守则没学过吗!都离远点!!”

船舶立刻朝左舷操舵摆开船尾,尽可能让船尾和螺旋桨不会打伤落水者,人员落水警报也响了起来。

鲤生正打算离远一些,刚回头就看见满脸呆滞的石田,接着,他的面部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非常痛苦,拧成一团,像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石田?”鲤生喊他。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身后的所有同学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狰狞表情,并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朝外栏挤过了来。

“噗通”一声,这次鲤生看见了有人由坠海到被白浪吞没的全过程。

他死死握着外栏,不让自己被挤下去,同时尽可能地拦住身后的同学,可没有用,越来越多的人毫无畏惧地向下跳,就连赶来的大副也没能幸免。

终于,鲤生也抵御不了这股推搡的力道,被挤得半个身体超出了外栏。令人心烦意乱的警报一直在响,他的神经也越来越紧绷,直到那一刻——

泉鲤生被彻底挤了出去。

完蛋了。

失重感就在一瞬间,撞入水面的冲击和海水的冰凉都使人呼吸骤停,即使知道自救的方法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海水从眼鼻喉灌了进去,和依旧存在于口腔咽喉的空气对撞,被呛到之后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最致命的紧随其后——船体正以无法拒绝的速度向泉鲤生撞来!

在那一刻脑子里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没有想要求生的挣扎,也没有濒死的绝望,繁杂的念头还没成型就被摧毁了。

接着,有一股从上而下的力道将泉鲤生硬生生从海里拽了出去。

“明明没有受到咒灵的影响还是被挤下海,这人也太倒霉了吧。”似乎有人这么说着。

氧气取代了海水,鲤生猛烈地咳嗽着,快要把肺都咳出来。

人类对自然最原始的敬畏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海浪就像是死神转身的衣摆,它不必一定是黑色或者红色,漂亮剔透的蓝也可以无情地吞没着一切。

泉鲤生对死亡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但被洋流席卷的无能为力要比任何感觉都要强烈,甚至会剥夺思考和感知情绪的能力。

这才是对于他而言最残酷的东西。

等鲤生稍微好过一点,却发现自己现在正……悬浮在空中?

“你没事吧?”有人问。

鲤生缓缓转过头,一个栗色短发的少女正看着他。

“啊,不用太害怕,你踩着东西,只不过看不见而已。”她说,“不过正如那家伙说的,你没有受到咒灵的影响,问题应该不大。”

“我应该没事……”哑着嗓子回答着,鲤生发现和他一样“踩着看不见的东西”的同学还有很多,正躺在少女周围处于昏迷状态,偏白的脸色正在逐渐转好。

咒灵的话……她是咒术师吗?

“很快就能结束了,已经影响到这么多人,就算他想玩也会被夏油骂的吧。”她说。

伴随着女生平淡的话语,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不断地将周围的海水卷进去,逐渐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地带。

因为隔得太远,鲤生只能隐约看见漩涡中悬空的两个高挑的身影,应该是这个少女的同伴没错。

神奇的是,就在一旁的船舶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乎有什么同样看不见的东西将它与这场灾难隔离开了。

“简直像是奇迹一样啊……”鲤生喃喃着。

“那家伙听你这么夸他,尾巴会翘上天的。不过你……”女生顿了顿,“算了,没什么。”

“……我?”

“你很倒霉。”她还是说了,“你的同学因为受到影响,醒来之后大概率会忘了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落水,甚至不记得落水的感受。但是你……还在害怕吧,手在抖呢。”

鲤生抬起手。

她说得没错,的确在微微发抖,尽管他本人现在已经能稳定住情绪,却控制不了身体本能的过激反应。

“再等会儿就能好了。”鲤生不是很关心这个,转而提起另外一件有些在意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影响?”

对方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栗色眼睛里倒映着的是泉鲤生狼狈而茫然的影子,随着眼睛的闭合睁开而越发清晰。

“这是被情人投海谋杀后的不甘汇聚而诞生的咒灵,爱和恨转化为了非常强的攻击性,与之相对的,会被影响的条件也很苛刻。啊,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因为你没有喜欢的人吧?”

鲤生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干瘪瘪问:“可是你和你的同伴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

“我们是咒术师……你就当我们有抵御这种影响的抗性好了,效果差不多。”

鲤生陷入了沉思。

石田也受到了影响,他明明是对恋爱那么不屑的一个人……而自己似乎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单纯被挤入海里的。

咒灵是这么……灵敏的东西吗?连人类也辨识不出来的感情,它们可以这样轻松地做下判定?

那区分的依据是什么,爱和恨?

于是这又回到了那个一直困扰鲤生的话题。

爱到底是什么。

在泉鲤生冥思苦想的时候,女生很干脆地朝下面大声喊:“夏油——人都救上来了的话就先让你的咒灵把我们送上岸!让他别玩了!夜蛾会发火的!!”

隔着那么远依旧清晰地传来一句抗议:“居然把正在认真工作说做在玩,家入硝子你这次你必须给我道歉!”

这个声音……是刚才把自己从海里捞上来的人啊。

鲤生探出一个头想看看情况,却依然什么也看不清,漩涡在不断侵蚀着海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家入硝子完全没打算回应自己这位同学,依旧喊另外一人的名字:“夏油——”

“了解——”

伴随着这声回应,所有悬浮在半空的人一起慢悠悠地朝海岸线飞去。

家入硝子把他们送上岸后就又飞走了,岸上有接应的人,三三两两把昏迷的学生和船员送上了救护车。

现场有些混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渡边和石田,不过按照他们说的,掉进海里的人都被捞出来了。

所以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有医护人员快步上前询问泉鲤生的情况,要不要一起去医院检查。

鲤生婉拒了:“我没什么问题,请您先去看看其他人,辛苦了。”

医生临走前还叮嘱他:“赶紧回家洗一个热水澡,即使现在没问题也很容易感冒的。”

现在时间还早,伏黑惠前段时间被送去了小学,伏黑甚尔最近似乎有什么事,和他打过招呼,这几个礼拜都不在,因此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拧开水龙头的热水,鲤生坐进浴缸,依旧在思索着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将自己和他人完全区别开。甚至没有转圜的余地,利落一刀将不被纳入其中的东西全部割开。

就像他写的那样,人的需求或许是缺乏的东西决定的。

肚子饿了就会想要食物,是拉面还是饭团都可以,在迫切需要的情况下完全不会考虑是购买还是偷盗,得到就是一切。

放在不远处被黑布盖上的佳肴,他想要看见,去闻气味,品尝味道,但他并不饥饿,是求知欲在主导着行动。

倒不如说是一种贪婪。

鲤生突然又想起了在事故发生之前,渡边和石田说的那个海洋大bbs的帖子。

打开论坛,今天出海的意外在首页高高飘红,官方似乎将这件事推到了安全事故上,这学年的所有涉及出海课程全部延迟,安全培训也制定了新的考核标准。

安全事故总比邪门的咒灵不容易引起恐慌,这样也挺好的。

再向下翻,鲤生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帖子。

标题为有没有英雄把海科小泉哥从爱情的泥淖中拯救出来?我快看不下去了的帖子足足有三十一页。

……上次学生会大战教务处的事情闹了快两个学期,热度最高的帖子也只有二十页吧?

神经病程度堪比五十个渡边的评价让泉鲤生多少产生了犹豫。

渡边的厉害他是清楚的,全日本能找到这么一个人才已经很不容易,五十个……那得精彩到什么地步啊。

做好心里工作,鲤生点开了帖子。

首先声明,本人不是stk(跟踪狂),只是在周末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恰好和小泉哥住在同一个小区。

本着对小泉哥十分之一的憧憬和十分之九的母爱/父爱,需要提前告知如下事实:

本人思想十分正直,态度极其端正,为人谦逊有礼。骂我的人会被我顺着局域网找到宿舍和你线下讲理,所以请大家手下留情!

废话好多哦,三号楼**楼***号的****同学,你再不开始正题我就要先去敲你门了哦。

可恶,怎么会有人在开楼就开始使用这种手段啊!看我猛地一个大贴图!!!

接下来是十几张图的连环轰炸。

大多数图片不是很清晰,有些光线不好的还带躁点,但照片的主体依旧非常鲜明,那头标志性的灰蓝色卷发实在是太好认了。

看得出来,贴主的确和鲤生住在同一个小区,背景的陈设都很眼熟,全是每天都会见到的公共建设,照片也大多是在里面拍的,很多都是连续抓拍的瞬间。

暖黄的照明灯下,青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被身后单手插兜的男人拽住卫衣帽子,模糊的侧脸依旧能看出在那一刻他面容的错愕。

下一张则是重心不稳的青年依旧挺直着身型,这也导致他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直接撞上身后——男人纹丝不动,只是低头看着他的脸。

再下一张就是青年蹲在路边缩成一团捂着脸,男人在旁边打哈欠。

ぺペぺペぺ,日剧该有的要素全部齐全了呢,贴主有点技术力在身上的。

我想代表我的物理教授问一下贴主,你在现场看见弧线了吗?我的意思是,有回弹吗?

回弹(草)。

可恶,早知道上学期蹭课的时候我也这么干!

别做梦了同学,你也有回弹吗?

建议不要尝试,上次我这么拉女朋友的帽子,她没有小泉哥那么倔强,我也没有回弹哥那样的回弹技术。总之,她摔得很惨,我哭得更惨。

……

泉鲤生:“…………”

他还记得,那天是下课回来刚好遇到了伏黑甚尔,他走在前面,似乎有一个咒灵还是什么,总之,伏黑甚尔拉了他一把。

……有回弹。

还有青年满脸拘谨地坐在楼下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姿态完全算得上瑟缩,男人蹲在他面前,似乎是帮他在系鞋带还是在干什么。

下一张则是他背着书包朝狂奔,因为速度过快甚至出现了残影,身后的男人手里提着什么,站在原地没动。

看得出来,回弹哥是有点专业的,拜师学艺的话我也能泡到小泉哥吗?

都在说什么啊!往好处想,万一是因为小泉哥腰不好不能弯腰呢?回弹哥好心帮他穿个鞋而已,这样想是不是就合理了很多?

合理,但不接受,小泉哥的腰天下第一,反驳就是在造谣。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都给我住口啊!年轻气盛的大学生真的会胡思乱想的!我还只是个大学生!!!

泉鲤生:“…………”

那是他通宵赶稿,第二天的早课快赶不上了,所以迷迷糊糊拖着伏黑甚尔的鞋就往外跑。

在楼下被拦住的时候脑子是昏的,半天反应不过来,又急着去上课,最后被伏黑甚尔亲手把鞋给扒了下来。

不过对方十分有良心的带着他的鞋,顺手给他套上了。

以及……他的腰没有任何问题!!!

下面的照片几乎都是差不多性质的内容,他记得有几次其实还有伏黑惠在现场,贴主很有道德地没有将未成年也贴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伏黑甚尔都不在的缘故,帖子的照片有几周没有更新,只剩下一群堪比五十个渡边的火热讨论。

我很好奇贴主是不是住在小泉哥楼下草丛里,文春说他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说实话,配上你们的阅读理解,看图说话比的《恋爱巴士》好看,什么时候能恢复更新啊?

贴主也想知道,但是贴主已经几个礼拜没有看到回弹哥了。

去年的贴主:再谈不到恋爱我就要死了。如今的贴主:再看不到小泉哥谈恋爱我就要死了。

友情提醒一下,贴主你这样很容易被告造谣诶,嘛,不过小泉哥也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就是了。

最后是贴主的最新回复:

就算小泉哥把我告上法庭,我也只会因为侵犯隐私而受尽辱骂而不是造谣!脸红心跳和难道是我捏造的吗!

泉鲤生放下了手机,把自己埋进热水里。

啼笑皆非的感觉过去之后,之前的问题又浮现了。

虽然在帖子里活跃的大多数是没戏没肺的大学生,思考模式单纯又简单,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觉得自己是在谈恋爱。

是因为相处模式的边界感吗?

仔细回忆,伏黑甚尔虽然经常说些让人捂脸的荤话,一副你ok我就ok的无所谓模样,但严格说来并不属于暗示。

他很清楚大学生能接受的程度,为了金钱而勉强当了个人。

泉鲤生也尝试过坐在茶几边轻轻握住伏黑甚尔的手,他觉得自己得先克服生理上的困难——皮肤敏感、角质层很薄真的太害人了。

人的心理会影响到身体激素水平,相反,激素也不可避免地反馈给神经,造成一些有误差的判断。

比如之前,因为条件环境等方面的影响,他和琴酒窝一块儿的情况也不少;降谷零和松田阵平这两个尤其爱干架的也经常和他切磋,扣脖子掐脸是常有的事。

不同的身体给出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伏黑甚尔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干脆把手伸出来让他摸个够。

那双手比想象中还要大,鲤生的手搭在上面直接小了一圈,握笔摩出的薄茧和男人指腹的厚茧有明显的区别,就和两个人的差别一样,年龄小的那个稚嫩得要命。

泉鲤生握过很多双手,同学的,教授的,老板的,还有五条悟和伏黑惠的。

怎么说呢……可能这还和对方的气质有关吧,好像是有点不一样的。

默默探索了会儿,鲤生觉得感觉良好,甚至有些得意,觉得自己也成长了不少,按照惯例问:

“伏黑先生,您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伏黑甚尔似乎笑了一声,直接合拢了手掌,热度覆盖上手背,手指的茧贴在手背的指骨上,非常理所当然地勾了一下。

轻轻的。

比男人平时逗他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还要浅,比即将脱口而出又被咽回去的话摩擦过嘴唇还要轻,像说停就停的小雨,刚拂上面容就消失了。

“啊……”

泉鲤生连滚带爬跑回了卧室,听到外面伏黑惠指责他父亲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男人懒洋洋说,我还没开始坏呢臭小鬼,你要睡觉了?那我把沙发让给你。

伏黑惠蹬蹬蹬一路跑回了侧卧,行云流水般反锁上了门。

那个时候,鲤生觉得自己有点失算了,他好像找了一个对于泉鲤生而言刺激性最大的学习对象。

这具身体自然地设立了警钟,任何带有侵略性又超过承受范围的东西都会拉响警报。警报就是身体对心理的暗示和反抗,在不断提醒他,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是bbs上那个贴主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脸红心跳不是假的。

激素会影响到心理。

这是不是代表,只要自己不再落荒而逃,接受这一点,那么迟早有一天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呢?

泉鲤生陷入了沉思。

***

伏黑甚尔罕见地很早就往住处走。

他刚从中介人孔时雨那边交接了委托。

委托并不难,帮有钱人杀掉妻子的情夫而已,只是距离有些远,来回路程占了大部分时间。

他还很贴心地在卧室外等他们完事之后再动手,这次很干脆,用之前顺来的枪一击毙命,漂亮女人赤着身体惊恐的叫声只持续了一瞬,然后就被吓晕了过去。

两具交叠的泛红身体一死一晕,看起来也带着些别样的情|色意味。房间内外气味的差距明显得无法忽视,他又恰好是嗅觉非常好的一类。

真能干啊那个情夫。甚尔漫不经心想着,所以也不能怪妻子出轨吧。

拿着钱之后,甚尔转身就去了赌马场,只不过运气不太行,刚到手的委托金全部投进去连水花都没看到。

这个月的工资在伏黑惠的学费上投了大半,剩下的也被挥霍一空,赌马场又不支持信用卡支付,甚尔今天的娱乐活动也只能画上休止符。

伏黑惠还没放学回来,门边有泉鲤生的鞋,客厅和两个卧室都没开灯,四处都没看见人。

不过甚尔也并不在乎泉鲤生跑去了哪里,如果他想,在这个房子里所有的风吹草动都能很清晰地被五感掌控,但没必要。

泉鲤生在做什么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甚尔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打算洗个澡。

打开浴室的门,带着沐浴露味道的冷气溢了出来。浴缸的水是满的,有人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泉鲤生?”他打开灯。

没有回应,躺在浴缸里的那个人仰着头靠在边上,眼睛闭着,手紧紧地攥着浴缸壁,似乎在抖。

甚尔把换洗的衣物丢到一边,在浴缸边上蹲下,手指探进水里——水温很低,完全是凉的。

这点动静惊动了浴缸里的人,他想要坐起来,却因为陶瓷打滑而跌了回去,整个人都浸入了凉水里,冷水溅了伏黑甚尔一身。

反常的是,泉鲤生摔进去之后就没有动作了,那双手还扣着浴缸边,指骨发白,但完全没有挣扎起来的意思。

——这样会淹死吧。

甚尔大发慈悲伸手探进水里,提着泉鲤生的手臂把人拎了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浑身都紧绷着,不是肌肉的蓄势待发,也不是被冷水泡过之后的僵直,更像受到惊吓之后身体失去了反应。

甚尔突然想起了自己处理委托时的那两个人,明明在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半点感想,现在却回忆起来了。并且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平时的泉鲤生。

他是很容易泛红的体质。

不仅仅是害羞,偶尔颠倒的作息导致第二天仓皇地跑去学校的时候,或者和惠玩闹笑开,又或者是在泡完澡之后。

白皙的皮肤会由内而外透出一股红,本人明显是知情的,并且会为此遮掩,拿衣服盖住,捂住脸,干脆的缩成一团藏起来。

而现在的他泡在冷水里,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惨白、无力、毫无生机。

果然还是红一点比较合适吧,甚尔想着。

“抱……抱歉,我好像动不了……”鲤生大口呼吸着,湿透了的卷发蔫耷耷贴在脸侧,身体的颤栗通过手臂接触的皮肤传递过去,“白天……落水差点死了,刚才在想事情,水冷了之后有点反应不过来……”

伏黑甚尔:“你还打算继续泡澡吗?”

“有点冷……”

伏黑甚尔点头,继续问:“那你还继续泡澡吗?”

泉鲤生张了张嘴,他的嘴唇差不多和皮肤一样白,湿漉漉的打颤。半晌后才回答:“请帮我起来……”

甚尔这才从旁边扯过干净绵软的浴巾,把人托起来之后用浴巾包住。因为鲤生站的不是很稳,男人“啧”了一声,直接把人拦腰抱着去了客厅。

泉鲤生明显还在失神状态。

放在平时,在取下浴巾的时候这个人就该一边说着“不不不用了”,一边往卧室跑才对。

而如今,不管是让他摊开手好擦干身上的水,还是站起来套上衣服,又或是坐在沙发下面方便吹干头发,他都尽可能的配合了,呈现出的是全然的茫昧。

伏黑甚尔又拿着吹风机,坐在沙发上给背对着自己的泉鲤生吹起头发,他看不见鲤生的表情,但从放缓而微微弯曲的身体不难判断,青年应该已经缓和了不少。

吹风机的轰轰声中,泉鲤生稍微向后仰了一点:“谢谢您,伏黑先生。”

手指穿过他的头发直接碰到了后颈的皮肤,甚尔的手停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继续揉开已经开始回卷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是要给我加钱吗?”

“……那这份体贴也太贵了。”

“泉鲤生。”甚尔关掉了吹风机。

“什么?”

“你花了一大笔钱,是想买什么?”

“啊……这个……”

陷入沉默的青年低下头,后颈的棘突顶在皮肤上,随着弧度的下压而不断往前顶。

甚尔半天没得到回答,伸手捏了一下棘突旁的软肉。青年浑身一激灵,小声呜咽后反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你不说要什么的话,到死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甚尔收回手的时候顺便撩了下他的头发,“就跟在浴室一样,你不说想起来,没人会把你捞起来。”

泉鲤生没有转头,隔了好久才开口:“我还以为伏黑先生不会问的,只要拿了钱就无所谓。”

是无所谓的。

伏黑甚尔对别人的想法不感兴趣,费功夫了解一个人还不如去研究怎么才能让自己运气变好,前者会一无所得,后者至少可以让他不再十连输。

他将自己问出口的话归类为工作中必要的情报,比如泉鲤生说他今天落水差点死了。

如果他死在外面,不是自己下的手,那么现在的两份委托都会拿不到报酬。

再加上一点的话,或许是泉鲤生这种完全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却用拙劣的方法隐瞒着秘密这件事比较令人在意吧。

简直就像是在不断低喃着:“是哦,请来找我问清楚吧。”

但没必要去问,泉鲤生会自己说出来的,他是个不擅长应付自己的人,言语会让人脸红的话,那么像这样呢。

伏黑甚尔伏下身,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下巴虚搭在颈窝。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这样,余光里的耳垂就开始滴血。

“突然就想要知道了。”他说。

本来以为泉鲤生会避开,甚尔会直接把人拽回来,圈住手,拖着脚踝,总之是不会让他窝回房间开始新一轮的装死。

但出乎甚尔意料的,鲤生直接侧过了头,近在咫尺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却很干净。

“我想要喜欢上伏黑先生!”

“想要被喜欢一般不是应该这样?”甚尔说。

鲤生的睫毛一掀一合:“那不是更困难的事情吗?”

鼻息喷在嘴角的疤上,伏黑甚尔定定看着那抹水蓝色很久,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虚伪的影子,但那双眼睛透亮又清澈,是在地面仰头看向月亮的人会不自觉驻足凝视的皎洁。

只有愚蠢又笨拙的人才会毫不遮掩地敞开双眼,但泉鲤生又很狡猾。

想要得到的前提是没得到,想要喜欢的前提是不喜欢。

他恐怕……是完全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的那一类吧。

伏黑甚尔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会例外多问一嘴的根本原因——这个人,泉鲤生他一直看得很清楚。

所以身体的反应和理智会错位,很清楚自己在浴缸里的态度是出于恐惧,并轻描淡写地描述出自己的状态,站在上帝视角去看待自己的外壳和灵魂。

金钱对他来说无所谓,被骗也无所谓,和一个随时可能会痛下杀手的人同居无所谓——尽管他目前应该还不知道这一点。

人海人潮里的相遇是必然的,因为那是两个真空的躯壳。

痛苦、憎恶、后悔……这些都是虚无的东西,无法与他人产生链接的本源和他是完全相同的。

不同的是,自己已经放弃了,而泉鲤生还在找着能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事物。

真是有意思啊,泉鲤生。

可你是找不到的。

如果你真的和我一样的话,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伏黑甚尔在心里完全否定了,面上却露出笑,说:“好啊,那你就试试看。”

泉鲤生深以为然,点头:“所以——伏黑先生您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甚尔靠回沙发,又伸手捏了捏鲤生的后颈,果不其然看见他又是一抖,咬着下唇一脸不可置信,但好歹没有再逃了。

“我在想你刚才哼哼那两声挺好听。”甚尔斜着头,“别脸红啊,不是你问我在想什么吗?”

“我没有哼哼……”

“行,那我换一个,是挺软的。”

“也不软吧……”

伏黑甚尔挑眉:“硬了?”

泉鲤生这次是真的呜咽了一声,跑了。

***

【下雨了。

其实我带了伞,那把伞被我留在了专业课教室,或许过两天就会有好心的同学发布在失物招领栏。

我讨厌淋雨,雨水让我和世界失去空隙,我也讨厌打车,不提昂贵的车费,只是觉得狭窄的铁盒子就如同城市中行走的坟墓。

我只是想和他挤入同一把伞下,就这样穿过铺满银杏树叶的拥挤小径。

雨中,伞下,人声鼎沸处。

男人温暖又冷漠,讥讽我“忘记带伞”的语调懒洋洋的,像是红酒的木塞被拨开,由人类躯体约束的狭小空间熏出令人晕乎乎的气氛。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十分愚笨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他瞥过我,不动声色将伞向我的方向移了那么一点。

心跳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快的。

我猜我的耳畔一定红得不成样子,因为连一向不着边际的男人都隐约压制不住唇角的笑容。

我垂下头,不去看他的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我看见他的脸,那个事实就无比清晰地入侵我的脑海。

为我撑开的黑伞,不带恶意的嘲笑,不经意倾斜的弧度。

多么可惜呀,羞赧不是心动,心跳不是笃爱。

男人和我,只是在伞下,拼命拟爱的躯壳。

————《拟爱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