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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山河无主 > 第5章 《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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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水如潮,涨退无序。

洪水渐去,红河沿线,千里江滩千里泥,泥深半米,日照腐气升。

腐气扑面皱人眉,泥中江,江中泥,清淤行动如火如荼,汉子们光膀短裤赤脚,扲着各式各梯工具,在江面玩泥巴。他们化身泥人,一点一点把江滩、道路、码头基石上的积泥往江中推,本就未清的江水变得更浑浊。

有人忙,有人闲。大规模清淤、补路、修桥行动热火朝天,河姆军营只保留守卫看守营地,剩下的人全都外派。

有人苦,有人闲。河姆驻军大部分成了苦哈哈,小部分却成了闲人,别人推泥修路扛木头,他们却拎弓带网,不是进山打猎,就是跑水边钓鱼摸虾。

红河支流,水口两岸排排坐,坐着三四十号钓鱼人,垫起的木板、不见的烂泥、平整的钓位、支于水中的打窝棍,足见他们干劲十足。

上游杀鱼,下游钓鱼,内脏的油腥引来鱼群,炸水声伴着“哦豁”声不时响起。

“借点蚯蚓”“谁让你上双钩的?不知道省着起?”“一半就行!”“看屁看,帅又不能当饵用”“就二条你也好意思?”“没有?没有你不会去挖?”张扬拎着竹筒以各种名抢鱼饵。

不多时,张扬在一众声讨中心满意足回归钓位。

陆良头不歪眼不眨,盯着横于水面长达半米的芦苇漂,无精打采问道:“令晚还吃鱼?最近吃多了,放屁都带腥,能不能换点别的。”

张扬挂饵抛竿,臭脸回问:“有得选?你不要脸,我还不好意思,营里就剩几头母猪了,你敢打主意,他们绝对画圈圈诅咒你生姓没屁眼。”

半米长漂颤动,一点一点水纹起,陆良聚神握竿,下秒,漂移瞬间立!漂立瞬间陆良扬竿,竹竿粗线下,半斤鱼脱水而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鱼入竹笼,陆良拿起抹布擦手,脸上不见欢喜:“牲畜还要十天左右才能到,天天吃咸菜肉干粗饼,是个人都受不了。对了,刚才有人来了一趟,他说,你用来炸鱼的油被管后勤的人顺走了。”

浮动,张扬打空,挂饵间苦笑:“油都没了,只能清蒸煮汤了,你这主官当得不咋滴,要啥没啥。”

陆良侧眼,心中问候身边人千遍,又偷得拌嘴,话头一转:“不知石景他们是否有收获,胖子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张扬白眼:“有收获也轮不到我们,除非他们能飞,不然没可能把东西送回来。胖子卡在松山动不了,那边受灾严重,就算路桥修好,也不见得能剩什么送到我们手上。”

陆良看向外侧大江,苦笑一声道:“再来个十次八次的话,今年别说打仗,能守住现有地盘,不往后退就不错了。”

张扬气笑:“还十次八次?像这样的连来三次,就算是神在这也得饿肚子。”

陆良一叹:“还是北面好,他们那才叫打仗,地大,地平,得一城便能制地百里千里。咱这就像啥?怎么看都像泼妇打架,蹬腿戳腰拽头发,就是放不开,连个施展的地方都没有。”

张扬解下刚钓上的鱼,把鱼往笼中一扔,侧头抬手指向大江:“拿下对面,再往南推三百里就是平原。”

陆良中指一摇:“有本事你来,别哔哔。”张扬人怂嘴不怂,一个劲和陆良拌嘴对呛。

两人拌嘴中出现了“牛湾”“赤川”“那山”“连城”“断谷”“荔堡”六个地名。两人围着六地吱吱歪歪。

牛湾:位于河姆下游,两地相距百里不止。牛湾的位置很重要,是南岸月军的腰子,此处一旦失陷,整个河姆郡何将失陷。

断谷:位于河姆上游百里,位置和牛湾一样,两者一左一右,同是月军重点防御的渡口城池。

赤川:大江之名,渡口名称,亦是赤川江上唯二的桥梁。除它外,赤川江上的另一桥名“断谷”,两地相隔数百里,中间的唯一通道上还卡着一个“荔堡”,三地于地图上形如“丫”字…

“老大!”人未至声先到,丁千居高临下隔着几十米嚎了一嗓。张扬充耳不闻,脑袋都不转一下,继续盯着浮漂,直至丁千坐至身旁。

丁千见张扬一副“你什么都别说,别打扰老子钓鱼的样”,不由幸灾乐祸高高兴兴说道:“你舅同意了,条件是撤走一半正规军,如果你同意,那么河姆至老口一段的战事将由你全权负责。”

张扬脸抽抽却没吱声,“一半正规军”这词看似轻描淡写,翻译过来却全然不同,意思就是“地盘让你不是不行,我还好心好意很大方留了一半人帮你打下手,条件是把你的人拉上来顶上,老子没那么多兵力让你浪。”

陆良瞧了张扬一眼,扭头便问:“回信还说了什么?有说怎么交接么?”

丁千摇头一脸无奈:“正事一句没提,就有一句:要浪随便,别把命丢了。怎么交接,由谁负责勤务,各地守将等提都没提。”

陆良听到回答整个人都麻了,表情如同吃屎一般,黄家将的回信就差直接来一句“都给老子安静点,别没事找事上去送人头”。

陆良表情变幻数次,终一叹问道:“接不接?”

张扬置竿苦笑:“让我考虑几天,等胖子他们到了再借决定。这事太大,不能由我一人拍板。”

陆良叹气:“你舅这手玩得漂亮,谁的面子都给,还特么的让人有苦说不出。若同意他的条件,单整军备战就能耗我们大半年,不同意的话,他也没损失,谁也不得罪。”

张扬没回答,而是转向丁千吩咐道:“通知胖子等人,让他们放下手中事务尽快赶来。传令王昭,让兵团集结待命,随时听令南下。招集和我们有过约定的所有势力,让他们自行决定带多少人南下,时限一月,过期不至者视为违约。”

“传信长老院,让那帮老头弄几套印刷装备过来,再让他们批个几千亿耍耍。我的要求就这样,具体内容随你们编,怎么苦怎么来,一定要提没油下锅。”

“跟家里说一声,让他们整点实用的送过来,别他娘的把东西放仓库养老鼠等发霉,是时候显摆显摆了。”

丁千埋头做笔记,记下内容后,将笔记让张扬过目是否有遗漏。张扬接过笔记并确定无误后,丁千起身欲走,不料身后突来一句“顺便问问我的车到哪了?”

丁千一顿回头,无奈回道:“应该快了,十天前来信说出了冀州,估计这会已经过了萍江。”

张扬闻言显笑,不料,下秒冷水来,只见丁千苦笑自嘲:“就是损坏太严重,好几辆都被拆成了备用零件,能用的好像就剩四辆。”

丁千走了,留下一堆伤心失落男原地哀嚎,十一辆车呀!八辆整车,加三辆车拆开的零件,结果影都没见就报销了七辆!一众欲求而不得的哀叹中,损坏过程浮出水面:一辆过桥掉江,一辆失控下山沟,一辆被沿途将领拿去显摆整废,一辆掉进沼泽连渣都没剩…

阴雨蒙天,云陵又隐。

咳嗽山中响,无名山下,营帐沿谷连天不见头尾。斜坡一帐,黄绿斑驳,远看如隐山林,近看也就那样,也就地一平迷彩棚布一拉,要说区别,也就是该帐篷,略比山脚规格相差无几的帐篷大上几倍。

咳声阵阵,帐外数个中年人眉重神凝,历经无数风雨的他们,却在此时此刻难掩慌乱。有人回首看向帐篷,无声默语,有人看向风中的“黄”字旗,静忆峥嵘。

帐内,青衣四人,一人斜躺于床。青衣者,三女,一男。三女秀颜不复娇俏,二人愁苦,一人抹泪。青衣男,面肃抚额,不时看向斜卧的老汉。

……

帐外,青衣汉子无声摇头,围聚来的数人相视一叹。

“还能撑多久?”有人带悲轻语。

青衣大夫聚语数息方答:“旧病复发,日长难定,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数年后。眼下最好的方法是送将军到张镇,再这么操劳,这么拖下去的话,不会超过三个月。”

数人闻语欲往帐中去,却被帐前一女拦下。手握千军的将领们,在医护的一句“将军刚睡”下识趣驻足,听闻帐中鼾声,他们离去时的脚步轻快不少。

……

转瞬数天,河姆大营,张扬坐于案前执信无声,其面似笑似悲,手中信外,桌面还有两信已开。

张扬无言,随信而来的陆良,吕梁,丁千三人亦是如此。三人都知信上内容,却是不知该喜该忧。

信为三封:一封来自张镇,一封来自长老院,一封来自云陵。

张镇一信:张海病危,卧床数日不起,神已不清,躯壳难控。张家添子三人,张扬有女一枚,张狂未过门之妻诞下一子一女。

云陵一信:黄家虎卸任踏上归途,接任者:吕林。黄家虎离军前,曾与吕林等人密谈一日,谈论内容不详。只知信上一句“河姆归你了,条件不变”外加两个正将印章。

长老院一信:信件内容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老头们集体骂人,先是长篇大论数落张扬一通,章幅占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讨价还价,直接把张扬的要求压到最低,军费只够十万人一年,印刷器械只给一套。

步声阵阵,帐中人皱眉相视,就在四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之时,帐布一掀蹦进来一个胖子,胖子还来了句“大爷我到了!小的们还不举脚投降!”

陆虎见四人没回骂很是不满,正要再来几句,却见丁千,吕梁狂眨眼,不由一收调侃视心沉声一问:“怎么回事?”

张扬指向桌上信件,语带疲乏:“都在这你们自己看就行,能不外传就不外传。”

张铁刚好入帐,闻声收起敬补打招呼之意,默默和胖子走向桌子,一人一信看了起来。

陆虎看罢一叹便问:“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多久?”

张扬一扫众人,思量片刻:“三天后出发,回去的时间不定,应该不超半年。”

陆良万语于喉,想安慰,想说正事要紧,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一叹而终。

吕梁欲言,丁千欲说,可两人话未出口,便被张扬抬手示意。张扬笑对两人说道:“这事一个人就行,没必要兴师动众,你们留下帮忙,石景跟着就行。”

吕梁也不强求,转念便言:“这样也好,这两天我会挑几个机灵点和你回去。”

丁千笑侃:“那我去营地挑马,顺便找几个屁股够硬的护卫。”

陆良看向陆虎,不料陆虎扮傻耸肩,脸上全是“你是地主,你来安排”的样。陆良只得苦笑说道:“路线我来安排,尽量把沿途所需供齐。”

陆虎带笑接话:“国内的线路变化我比较熟,我来负责就行,不出意外的话,只要过了岷江,剩下的路途,至少有一半以左右不用再骑行。”

张扬逗笑一句:“只要不是脚蹬,剩下的无所谓。”

陆虎笑嘻嘻带着得意劲说着:“你们这群足不出户的山野村夫知道个屁,你们知道国内有多少条水泥路吗?知道辛部到铜部的路动工了多久?见过一次能拉百人,能拉数十吨货的车没?知道黄包车长啥样不?…

一众白眼中,陆虎显摆着自己所知所闻,还臭不要脸说在场各位,以后出行坐运输车辆不收钱,得意洋洋说刚成立不久的物流公司,自己有股份,公司中比自己大的股东也就巴掌之数。

兄弟情,杯中斜,闲谈旧事,瞎扯淡。酒忘忧,酒凑愁,酒中万事出心活。帐中人,乱语千言勾肩搭背,吹眉瞪眼小计谋,明明都是老兄弟,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当人,不是扒短糗事,就是合伙埋汰某人…

席中,杯里,张扬得知自己应该,可能,大概,又有妹夫了,还特么一次来了六个。这些准妹夫中,有两个禽兽让张扬脸直抽,一个禽兽叫“林凡”,另一个叫“龙飞”,这两货竟敢偷摸着泡上了他亲妹妹,还一次全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