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七，”吴文又蹲下了，语气略带遗憾地说，“我们村子是留不住你了。”
这是老吴头的授意。老头叼着旱烟嘴儿，没有再抽吧两口，只是那皱着的眉头真能夹死苍蝇。周晓舟看着都觉得愁人。
黄老七这样的人，既能卖女儿换银子供自己挥霍，又能跟儿媳妇乱伦搞出人命，他的这些个行为，无论搁在什么地方那都是犯忌讳的，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没有村子会收留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才’。而当他没有村子收留的时候，连山民也当不了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悲惨人生的开始。
周晓舟当时没听懂吴三妹说这话的意思，后来她才逐渐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拥有一个身份是多么的重要。
黄老七一开始是被林老头的劈头盖脸的两棍子打懵了，现在则是慢慢缓过来劲儿来。
他摸着后背被抽打的地方，立起上半身，刚想张口大骂，余光却瞥见了旁边的云姑，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个字儿都不敢往外蹦了。
他儿黄三儿继续开口：“爹，我不要云姑做后娘。”
这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傻儿子呀！
周晓舟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儿子估计得气死了。
破屋子里此时倒是传来了更大的哭声，这是戳到了哪儿的肺管子了。周晓舟听着哭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打死你个龟儿子。”黄老七不敢跟村里的人叫板了，但是打自己儿子那还是有一把子力气。
可惜的是他还没撑着从地上起身，就又被人按下去了。
“老实点儿。”
周晓舟简直要为这个力大无穷的后生仔点个赞了。
旁边的云姑听了哭声倒是来了脾气，她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
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哭你娘的丧，你老子要我作你娘，那是你们老黄家的福气。你对你够仁至义尽了，你也不打听打听，那县里邬老爷家是那么好进的。你爹费尽心思给你找了个好去处，你不想着高高兴兴地给你爹换点嚼用家来，还敢逃跑。你就这样报答你爹。”
说完云姑也不遮掩了，把自己肚子往外一挺。
“你看看我，我这面黄肌瘦的，可都是为着你弟弟，他现在是喝我的血吃我的肉，赶明个生出来了，你是要你弟弟，一落地就没得吃喝吗？”
呕……
周晓舟听得都要吐了。这真是人至贱则天下无敌。
这姑娘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没见着，这里的村民都想把她浸猪笼了吗？还敢这样耀武扬威的，就仗着肚子里有两斤肉？
不对，周晓舟想，肯定还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果不其然，立马就有人替她解惑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住嘴……”黄老七一声暴喝，冲开按压他的人，一把子起身给了云姑一个大耳刮子，打得云姑天旋地转的，一下子又趴倒在地。
场面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跳过去继续按着黄老七的，趴地上哎哟哎哟叫唤肚子疼不活了的，破屋里哭声蔓延开来的，还有叫嚷着害怕的。
真是天上无地上有，好一场家庭伦理扯不清剪不断的大戏。
周围的群众又议论开了。周晓舟捡了能听的前尘往事，灌了满肚子的悲惨世界。
黄老七这个老王八蛋，对待女儿那是真狠啊！
在二女儿黄良朵前面还有个大女儿叫黄一仙的。十岁上就给卖到了县里大户人家当丫鬟。听说每月的月钱都是黄老七直接去镇上领回来的。一家子靠着这个女儿，还有老七媳妇淘换点山货，不种地，也能过得还凑合。
村里当时还好一阵羡慕，只是卖女儿到底还是不光彩，这才没人跟着学。
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四五年光景，这个黄一仙居然一病呜呼了。
又有村民小声反驳：哪儿是病死的，听说是在主家坏了事儿，给打死了，抬出去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块儿好皮肉。
黄老七去乱葬岗里把他闺女尸身给扒拉出来，一气儿抬到主家大门口去闹，得了好大一注横财。
至此这个黄老七就成天在镇上混着，也不着家。连他媳妇死了，都是村里帮着黄良朵处理的后事。
要问这老七媳妇怎么死的。还能怎么死？累死的呗。
其实啊！还得从前面卖黄一仙的时候说起。
但时黄老七不知怎么的就动了卖女儿的念头，老七媳妇但时就不同意。家里三天两头的家里闹腾，黄老七打得他媳妇遍体鳞伤，老七媳妇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还是黄老七趁人回娘家，看望生病的老爹，偷着给带镇上去了。
老七媳妇回来好一通大闹，但是让黄老七给打怕，也就认命了。
只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能在带山货去镇上卖的时候，时不时地偷偷看女儿一回。
她本就因为长年累月的干活儿，身子累垮了，如今女儿又死得不明不白，没几天也跟着女儿去了。
这汉子有了一笔钱财又死了媳妇，这黄老七很过了两天潇洒日子。
就是苦了这走了亲娘的女儿，亲爹也不管，那是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想方设法地找吃的，不仅要填自己的肚皮，连带着弟弟也要照顾。
黄老七是在镇上把钱花光了才回的村。
没钱的日子可不好过，前边卖女儿让他尝到了甜头，这第二个女儿卖起来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这大闺女卖的还是活契，到了年岁，还能领回家来。这二女儿直接就是卖给那死了老婆的老鳏夫。
那老鳏夫也不是个东西，也不说娶，就是找个能生养的小闺女，传宗接代。
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黄老七能认识的，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晓舟听到这里真是生理和心理双重不适。当黄老七的女儿可真太惨了，卖给老鳏夫做妾，真亏他做得出来。
黄老七不看重女儿，但是对儿子，哪怕是没出世的儿子，那都是捧在手心里的。
这个黄三儿是前面老七媳妇拼命给他生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