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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破字儿,我不要学了。”小孩被掬着坐在蒲团上,一张脸满是黑色的泪痕。

他旁边是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女孩,面黄肌瘦,一件宽大的黑色麻布披在身上。

她起身去捡小孩扔出去的树枝笔,走路时身体在衣服里晃荡,看得人害怕,觉得她随时会倒下去。

周晓舟冷眼旁观,这小孩她其实一进学堂就看见到了。

不是什么善茬,怎么说呢?

谁要是在你走进来的时候,就一脸愤恨地盯着你哭天抹泪的,你也会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的。

这小孩就是周晓舟刚进学堂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哭唧唧的被逼良为娼的小男孩。

当时周晓舟没稀得搭理他,以为就是普通的厌学的小孩。

刚才上课的时候,她还留心观察了一下,觉得上课也挺配合的,没闹幺蛾子,课堂纪律那是比赵小二好太多了,也就没放心上。

现在看起来,哟呵,小哥哥脾气挺暴躁的呀!

刚才那些大人们无赖的行径,她周晓舟不好硬碰硬,这小孩犯浑,她周晓舟还能惯着,看她不收拾这王八羔子。

周晓舟装模作样地走过去,问:“怎么啦!小朋友,是不想写了吗?我们下课了呢!出去玩一会儿吧!”

小孩看她过来关心,撅着个小嘴,转过头去,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那个大一点小女孩,她捡了笔往回走,想把笔递给小男孩,周晓舟把她拦在身后,不让她靠近小男孩。

“你不高兴呀!为什么呢?是因为字很难写,你学不会吗?”周晓舟是懂怎么往心上插刀的。“哎呀,你写得字儿好丑啊!”

果然小男孩受不了她这一激,立马转过头来大声反驳:“你才学不会呢?我写得可好了。”

可是转头一看是教他们学写字儿的周晓舟,觉得说她学不会,有点太牵强,又大声叫喊:“我才不要学写字儿,你写的字儿才丑,丑死了,跟这丫头一样丑。”

还带人身攻击的,周晓舟这辈子不说是啥大美女吧,那还就没人说过她丑,她这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也不迂回了直接输出:“怎么说话呢?给你好脸了,你自己学不会,还怪上别人了。小屁孩儿乱发什么脾气,敬惜字纸,你懂不懂啊!还敢乱扔东西,家里惯的你。”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起来,周晓舟身后的小姑娘终于挣脱周晓舟的阻拦,冲上去抱住小男孩轻声哄道:“小照儿不哭哦。小照儿不哭哦。”

肝!

周晓舟觉得自己上赶着了。明明是自己看这女孩被小的欺负,想帮她出个头,却没想到人家不领情,还非得去哄那耍浑的小混蛋。

“啊……啊……”那小崽子似是有人撑腰,从假哭变成了真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活像周晓舟十恶不赦,杀了他全家一样。

外面玩儿的小孩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赵小二撇了撇嘴,嗤了一声:“何清照,你又在这儿假哭,你这个爱哭包,我们都不跟你玩儿了。”

小伙伴们一哄而散,那叫何清照的小鬼,哭得更厉害了,更要拿了面前的木板去扔赵小二。

他那小姐姐,抱住他的双手,也默默垂泪。

妈呀,周晓舟懵逼了,这搞得她像坏人一样是为毛啊!

赵大妞走上前去,拉起了那小姐姐,吓唬那小孩:“别哭了,我让你出去跟小二玩吧。”

小孩子瞬间止哭了,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望着赵大妞:“他坏,他不跟我玩儿。”

赵大妞霸气回答:“我让你去的,他不敢不跟你玩儿。去吧!”

那小孩果真就带着泪珠儿,跑出去了。

周晓舟长见识了,真是屎一样的事儿让她遇上了。

她现在是知道了,她不能在这里随意招惹小哥哥小姐姐们,分分钟都教她做人呢?

“大妞谢谢了。”瘦得跟麻杆一样的女孩,慢慢起身,跟赵大妞道谢。

赵大妞不置可否,既没有接受她的道谢,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让开了道路,让那女孩出去继续看护小男孩子。

等她一离开,周晓舟憋不住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不过说两句,这孩子连说两句都不行吗?”

“周姐姐你不知道,”吴三妹走上前来,与她解释:“她的日子过得艰难。”

周晓舟气笑了:“你们这儿,哪个小姑娘的日子好过了。”

吴三妹被她噎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

还是赵大妞大刀阔斧地说了一气。

“周老师你才来,不知道她。那小子是我们村有名的摸不得,他是何家三房仅剩的独苗苗,全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姐姐何大妮儿就是他的保姆,随时随地跟着他擦屁股。要是那小子回家去乱嚷一通在谁那儿受了什么委屈,何婆子绝对会打上门去的。”

什么意思,男娃娃就金贵了,女娃娃就命如草芥吗?

不带这样重男轻女的。

赵大妞也劝周晓舟:“周老师,以后你离着这个何清照远一些吧。能教就教,要是不愿意学你也别上赶着”

在赵大妞看来,周晓舟刚才挑衅何清照就是不太明智的行为,也怪周晓舟初来乍到,不太了解他们村的这些‘奇葩们’。

周晓舟算是长了见识了,她决定了以后她就苟着,有脾气也忍着,忍成忍者神龟完事儿。

八卦时间总是度过得非常之快,周晓舟很快叫回了孩子们。

她决定先检验一下刚才的学习成果。

“接下来,请大家将木板翻转,看到木板后面没有写过的干净的地方。请你们试着写一写刚才练习的自己的名字,记得不要去翻看另一边哦。”

周晓舟话音刚落,就有人叫嚷:“哎呀,周夫子,我另外一边刚才也写过了,没有地方了,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周晓舟想怼他,可是刚才才出师不利,才决定了要苟,不能这么快打脸。

“我这儿还有一块多的,给你。”张狗儿很大方,很懂事,很有眼力劲儿。

周晓舟按耐下自己的暴脾气,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生气伤身,生气不值得。

“大家很友爱啊!这是很好的,还有,同学要是不够地方写,也可以跟其他同学合用一块木板。”装模作样的周晓舟上线了,不就是好老师吗?

她会,她就是来这里干这个的,她不是周晓舟,她是好老师,周晓舟开始催眠自己。

她神神叨叨地心中默念,并没有发现,现在学堂里弥漫着怪异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