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舟,被迫接受了这个提议。
主要是她不接受也没办法,苍天在上,她连走路都需要吴三妹的鼎力协助。
晚饭是村长老吴头家友情赞助的。
但是看那清汤寡水的野菜糊糊和桌上不知道摆了几天的腌菜干。
周晓舟确实没能下得去嘴。
她借口不舒服,回了房间。
是的,村长家甚至还临时给她腾出来一间房,让她好好休息。
今晚的星星特别明亮,可是周晓舟却没有那份闲心去好好观赏。
她坐在铺着一层薄薄稻草的床板上,看着点燃的一盏油灯,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凉风,陷入了沉思。
吱呀~
门板的转动,让老旧的破木门发出了一声哀叹。
开门的人听到响动,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门,让它不再发出声响,接着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屋子。
那人走到屋里,拿出火镰正准备点燃油灯,却被屋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别点了,废那个钱,那么大的月亮,我眼睛还没瞎。”
“爹~”吴文被他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又觉得他爹说的话甚是羞辱,于是涨红着脸,摸黑向他爹发声的地方靠了过去。
低嗓子喊了一声:“您干嘛呐?”
老吴头拿过儿子的火镰,点燃了手里捏着的旱烟锅子。
在火镰明灭火光的照映下,出现了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旁边是另外几张皱皱巴巴的脸。
吴文没想到他爹这小小的一间房里,还藏着这么多人,一个个蔫巴巴地蹲在地上,那脸拉得老长,跟便秘了十天一样。
“吴叔,你说句话啊!”还是沉不住气的李金牛先开了口,“往常可没这么好的事儿,白送咱们一个教书的夫子。”
“是老师。”旁边有人纠正他。
“对对,老师。这县里白送咱们一个老师,咱们不要白不要啊!”李金牛凑近老吴头,一张皱巴巴的脸上,硬是挤出来一朵花来。
老吴头狠狠吸了一口烟:“白送?你没听见她说吗?得包吃包住。”
“包吃包住,那也划算呐。”李金牛觉得包吃住也没啥。
这夫子嘛,有学问的人,走哪儿教书不都得收许多的束修,那还多得是人捧着金银财宝去呢。
还生怕去晚了,人家学生收得多了,就不要了。
“村长,咱们村这么多年吃了多少不识字儿的苦,”这是帮着李金牛劝村长的人,“上次那古晋县里的几个王八羔子,不就是仗着会写字儿,坑了咱们吗?”
是呢,老吴头眯起了眼睛,细细回想。
年前纳粮,村里的几个后生去古晋县里,因为不识字儿,被人硬生生在那纳粮的小本本上多写了一笔。
因为这,村子里多给出去多少粮食。
要不然才四月底下,家家户户也不至于艰难到天天挖野菜,吃野菜糊糊。
那人接着说:“村长,咱们一辈子地里刨食儿,做个睁眼瞎也没什么。可是如今村里的娃娃们越来越多,现下有这么个机会,得让他们学点本事儿啊。”
那人又看看周围的人,争取他们的同意:“咱们苦一点没啥,不就是供她饭食嘛,咱们供。”
“不是这个事儿。”老吴头敲一敲烟袋,将剩下没烧完的一点烟屁股抖出来。
心里烦闷,这烟也吸得凶狠。
吴文接过他爹的烟锅,替他爹再装上一锅烟丝,点燃:“爹,那是因为啥?”
吴文想着,他们家有个吴小宝,正是要开蒙的年纪了,可是家中实在是贫寒,眼看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更不可能送他上学。
也怪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挣不来那许多的银钱,送孩子上学。
可巧来了个周姑娘,虽说是个女子,可能学问不那么高深,不过,吴小宝要是能跟着她认识些字儿也就挺好了。
老吴头接过儿子装好的烟袋,吸了两口,压住心底的烦闷,才喊了一个名字:“刘明。”
那汉子蹲在一边角落里,一双眼睛贼大,本就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听到喊他连忙应着:“村长,在呢。”
“刘明,我问你,今儿下午,金牛去找你,问你的话你还记得吧。”老吴头继续吞云吐雾。
看到众人都看过来,刘明赶紧回忆:“记得,村长。金牛问我今天有没有人进村,我跟小六子守在垭口,没看到有人从垭口那儿上来。”
老吴头看大家还是迷惑,赶紧挑明:“金牛,你们还没有想明白。”
老吴头再吸一口烟。
“这周姑娘搁哪儿来的,她不从垭口那儿上来,难不成她还能飞。”
来安村这个地方选得好啊!
是个群山环绕的葫芦地,也就是四周都是山,只有中间有一大一小两块儿略成圆形的平地,中间有一条四面八方汇集的小溪沟,保障了种地的水源供应。
当初老吴头的爷爷辈,跑到这儿是为了躲避战乱。
那时候打起仗来拉人头,可不管你是不是九代单传的独苗苗,那是见人就抓,见人就抓。
也亏他爷爷跑得快,后来听说老家那方圆几十里的地界,都没有能喘气儿的了。
他们家的房子,就躲在这块地最里面的葫芦嘴那儿。
后来的人多是逃荒上山的,修建房屋时,就选了葫芦肚子那边田地最多的地方。
四面环山那也得有路可行。
妙就妙在,这块葫芦地的腰掐得好。
那腰的一边有条不大不小的平缓山路,沿着山边边,一路向下直通古晋县。
腰的另一边,却是古木参天的青峰山,再往后走,翻过一匹山,那就没路啦!
是个大绝壁,除非周姑娘能飞,不然绝对不能从这处绝壁进到村里来。
那么问题来了。
周姑娘究竟是怎么走到他们村的呢?
刘明变了脸色,那双大眼睁得更大,梗着脖子说:“村长,我跟小六子今儿值守可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真没人从垭口上来。”
“别管她从哪儿上来的了。”另外一位老人家发话了。
这是林妹妹的爷爷,也是村里的老人了,说话比较有威信,喜欢跟老吴头对着干。
林老头看不惯老吴头瞻前顾后的样子:“就算是有一条咱们不知道的道儿能进村,今天那周姑娘也说出来了,赶明让村里护卫队的去看看,把路找出来不就行了。”
“要我说,这真是个机会,”林老头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哪怕,这姓周的女子,真是县里给咱们下的套儿,咱们也得钻。先把她会的字儿给学过来,就是多给些粮食也没事儿。”
林老头想得很明白,他们跟县里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天了。
县里什么个章程,他大概也能猜得出一些,无非是让他们再多纳些粮食。
为了娃儿们有个先生教书,缴再多的粮食他林老头也认了。
“林叔说得对。”李金牛打着帮腔,“吴文,你问过你家三妹了没?她打听出那女子的底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