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莺天刚蒙蒙亮就叫起余月下了山。而冯瑞兰以脚伤为由推拒了,这在她的意料之内,所以并没有强求。
“姑娘今日为何急着下山呢?”余月不解地问。
清莺靠着车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夜总共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此刻是又困又乏。
“我着急回府睡觉。”
“啊?”
她看了余月一眼,并没打算瞒着,说道:“我昨夜遭到了刺杀。”
“什么!”余月震惊了,立即凑过来查看,“姑娘可是哪里受了伤?怎么不早点告诉奴婢呢!”
“放心,没受伤。”清莺拂掉她乱摸乱动的手,安抚道:“有人救了我,我连块皮都没有蹭掉。”
“那就好那就好……”
“我着急回府也是为了躲那人。”
魏槐序说天亮以后再来,她此刻却并不大想要见到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心理,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很复杂,曾用心爱过的人也是将她伤得最狠的。
过去他仗着失忆做了那么多令她难过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现在诚心道歉而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余月看她眉眼间尽是疲惫,便没有再多问。
马车缓缓地行驶下山,入了城刚过巳时,她便去让车夫将马车驶去聚仙阁。
“姑娘不是要回府睡觉吗?”余月问。
清莺道:“吃饱了才有好安心睡觉。”
现在她是越来越不喜欢在大将军府里用膳了。自从入了冬以后,她的月例越压越少,桐夏三天两头去大厨房取菜都要被克扣,拨给的过冬的炭都不够她用几日。
那主事嬷嬷说:“过去给三姑娘的月例是按着嫡女的规制,如今二姑娘回来了,总不能还给三姑娘那么多,不合规矩不是?”
桐夏被气得红了脸,回来还委屈地哭了一阵。
清莺明白,没有潘氏的吩咐他们断然不敢这么做的。可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给的份额确实符合庶女的规制。
不过幸好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不了多久了,她也懒得去斤斤计较,反正自己有银子,需要什么都可以从外面买进来。
清莺走进聚仙阁,并没有要雅间,而是在大堂随意寻了个角落的位置。
她刚点好几道菜,一抬头,忽然看到门边走进来两个人——柳乘风与一袭素色衣衫的女子走在一处,谈笑风生。
那女子清莺没见过,但她身上的气质很是熟悉,再看柳乘风笑得满目柔情的模样,她大抵能够猜到此人的身份。
柳乘风说过阿嫣擅长易容之术,去年秋猎上她便是顶着朔月的脸一举夺下魁首。那会儿清莺还未曾有机会见到她真正的容貌。
如今看到柳乘风身边的女子,一张小脸虽称不上绝艳,但比朔月漂亮得不止一星半点,柳叶眉,丹凤眼,花瓣唇,颇具风情。
这应该就是阿嫣本来的面目了。
清莺并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她现在与柳乘风的关系谈不上融洽,见了面互相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柳乘风也并没有注意到角落的她,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阿嫣的身上,说着话上了楼便由小二引入了雅间。
才过了不足半个时辰,却看到柳乘风怒气冲冲地从楼上走下来,直接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清莺刚好用完了膳,见此情形忽然就不急着走了,又点了一壶茶,坐在那儿慢悠悠品茗。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便看到阿嫣独自一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神色有些郁闷。
不知怎的,她心里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便让余月去付了银子,随即跟着离开了聚仙阁。
她坐在马车上,隔着老远看到阿嫣骑上了一匹马,朝着城西而去,于是连忙让马夫加快了速度跟上去。
不多时,阿嫣入了一处窄巷,马车便开不进去了,清莺只能下来步行。
她沿着巷子往里走着,感觉越走越偏,而且早已看不到阿嫣的身影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跟丢了,正准备往回走,面前忽然窜出来一个人。
“柳姑娘?你怎么会在此?”来人看到她很是惊讶。
清莺愣了一下,“你是东宫的侍卫长?”
常安朝她行了一礼,道:“正是属下。”
“你不在东宫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呃……属下奉命出来办事。”
不用想便知道他奉的是魏槐序的命。清莺识趣地没有再多问,浅浅一笑,道:“我不小心迷了路,常侍卫可以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常安如实回答:“这是西街十二巷。”
“哦哦,看来确实是我走错了。”清莺转头看了一眼余月,埋怨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没看清楚就让我乱走。”
余月立即会意,连忙低头认错:“奴婢办事不力,请姑娘责罚。”
“回去再跟你算账!”说罢,她转身就往回走。
走出几步又转回来对常安笑了笑,道:“还请常侍卫莫要将今日遇到我的事情告诉殿下。”
“是。”常安又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一礼,谦和地道:“姑娘慢走。”
清莺原路返回,出了巷子便坐上马车直接回大将军府。
马车内,余月不解地问:“姑娘为何要跟着那个女子?”
清莺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眉心,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莫名的熟悉。”
“您与阿嫣姑娘是旧识,自然会感到熟悉。”
“不、不是……”她很确定不是这种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罢了,先回府再说吧。不出意外的话,魏槐序很快就会找来了,我先好好补个觉,养足了精神才好去应付他。”
常安这人挺老实,可那嘴就是个漏勺,经不住两句盘问。
清莺回到府里,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已经是傍晚日落时分。
她只穿了两件单薄的衣裳,外面披着狐绒边的大氅,抱着汤婆子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两个小丫鬟把高脚的小桌挪过来,摆上三菜一汤。
清莺就着桌边吃起来,旁边还放了一盆烧得红火的炭。
其实这样懒惰是不符合规矩的,但她想着在自己的屋内也没有外人能看到,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
正吃得高兴呢,正对一侧的窗棂忽然传来了响动,她愣了一下,只听一阵有规律的叩响——是曾经她与魏槐序夜间私会时对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