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莺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
理智在告诉她,魏槐序接近她的目的可能并不纯,他是想靠柳家稳住自己储君的地位。但是躁动的心告诉她,她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真诚而热烈的攻势,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沦陷了。
是啊,她即便再清醒理智,也不过是个年芳十四的少女,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如斯少年,怎么可能守得住自己的心呢?
她抗拒不了,也没办法抗拒。
就好像她明知道大将军府里的每一个人对她的好都掺杂了一些私心,她也总是可以装作懵懂地接受,并忽略掉那些微妙的不足。
她从不奢求别人对自己完全纯粹的爱,她需要的,是与那少量的不纯粹相互混杂的大量的爱。
“阿序,你会辜负我吗?”她望着魏槐序那黑如深潭的眼眸,无比认真地问道。
“不会。”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便够了。
清莺心想。
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小脸贴在他的胸膛,这么近,她能够清晰地听到他胸腔之下有力的跳动,节奏是快速而紊乱的。
这一刻,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在自己按耐不住心间波澜的同时,他的心也同样在波涛汹涌。
……
他们从马场出来时天色已晚,魏槐序带她去了号称天下第一酒楼的聚仙阁。
掌柜的显然是认识他,一进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夏公子来了,快楼上请。”
掌柜亲自引着他们上楼,去了一处雅间。
“夏公子今天想吃点什么?”
魏槐序看向对面的清莺,询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清莺道:“我用食不挑,照着你的喜好来就好。”
“那便按平时的来吧。”
“好嘞,客官您们先坐着饮茶稍等片刻。”
掌柜正要走,忽然又被魏槐序叫住。
“夏公子还有何吩咐?”
魏槐序道:“菜里莫放葱。”
掌柜愣了一瞬,朝着清莺的方向瞟了一眼,连忙应道:“是。”
掌柜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清莺不解道:“你怎知我不吃葱?”
魏槐序笑了笑,自顾给她斟着茶,道:“你的事,本宫还知晓许多。”
不过想想也不稀奇,他是太子,想要查什么都很容易,只不过,能将她的喜好查得如此清楚……
清莺猛然一滞,怔愣地看向对面的人。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手竟然已经伸进了大将军府内。
魏槐序将茶盏推到她面前,笑意温和:“此茶名为休宁松萝,条索紧卷匀壮,色泽绿润,香气高爽,滋味浓厚,饮后有令人神驰心怡之效。”
“多谢。”清莺端起来,正要尝一尝。
他又温声提醒了一句:“小心烫。”
“嗯。”清莺抿了一口,又放下,只淡淡道:“确实不错。”
魏槐序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也放下了杯盏,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不高兴?”
“没有。”
魏槐序知道她是在嘴硬,回顾自己方才说的话,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在怪本宫往大将军府里放眼线?”
清莺摇了摇头,道:“你每次都能够潜入府中并且安然离去,肯定是早有准备,这一点我早该想到的。”
“那你是在忧虑什么?”
“殿下不知道我在忧虑什么吗?”
他思索片刻,道:“还请明示。”
清莺并不打算刻意瞒着他,有些话说开了,总比一直藏着掖着要好。
“我想问殿下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大将军府里不只有我一个姑娘,也就是说,我的嫡母还有一个女儿,那你,还会对我这般好吗?”
魏槐序并不太能够理解姑娘家的心思,只就事论事道:“可事实就是,大将军府里只有你一个姑娘。”
“我是说假设。”清莺静静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无比认真地道:“若我一定要殿下给出一个答案呢。”
魏槐序蹙了蹙眉,沉思良久。
清莺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看着他陷入沉思,他皱着眉,又展开,再皱起,似乎这是一件多么难以抉择的事情,而她的心在焦灼的等待里一点点陷落。
正在她斟酌着开口跳过这个话题。
魏槐序这时才缓缓说道:“本宫并不想用花言巧语诓骗你。”
清莺呼吸不由地一滞。
接着便听他继续说道:“我对你的心意,我想你应该能够感受得到,起初是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之后相熟,我发现了你不仅心思良善,还很聪明,果敢,且识时务。”
清莺有些懵,什么时候“识时务”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用来夸赞人的词汇了?
魏槐序看过来,黑眸之中似乎有暗流涌动,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缱绻,“皎皎,我方才仔细地想过了,我是真心实意想对你好的,纵然大将军里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女,我想娶的,且会娶的人,只有你。”
清莺已经无暇去分辨他话语里的真假了,这一刻,她只觉得欣喜。
“阿序,我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为你,但是你给出来的答案我很满意。我其实能够理解你,我知道先皇后早逝,其母族势微,对你几乎没有助益,如今朝中大势被颜家把控着,唯一有胜算能够与之抗衡的,便只有我柳家了。”
魏槐序的神色微微一动,竟显得有些惊慌,“皎皎,我……”
清莺微笑着打断他,“没事的,阿序,我并不介意,相反,我挺庆幸自己能够帮到你,我从来都知道我的人生自己做不得主,但那个人若是你,我甘之如饴。”
从前她看话本子里的女子能为了所爱之人不顾及钱财、地位,甚至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当时她只觉得傻透了,如今她好像渐渐明白了,爱一个人,便形同飞蛾扑火,明知那烈焰会将自己吞噬成灰烬,却还是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