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幽静的古亭中,两道人影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张棋盘。其中一人神情专注,目光紧紧地盯着棋盘上的每一步棋。
而身着白色锦袍的她,手中拿着一颗黑色的棋子,神色平静无波,轻轻地放在棋盘上。哪怕对面的人迟迟不落子,她也没有急切的催促。
等待,耐心,是下好棋的其中一步。
棋盘上的局势十分紧张,黑子和白子相互交错,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局面。但仔细一瞧,白子每走的一步都暗藏杀机。
穆清川眉头紧锁,刚落下一子,便见她突然微微一笑,手中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霎时,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自己彻底陷入了困境。
无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说道:“我输了。”
“我总是思虑太多,想去围剿你的每一颗棋子,倒是忽略了自己的棋子已无路可走。”
有时候,明明中途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思路错了,却不知道及时止损,非要到了结局才后悔不已。
“你的棋艺精湛,我也算输得心服口服,穆某会信守承诺的。”
他将棋盘收好,原本想找一个自己擅长的东西和她讨价还价,结果不曾想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绵绵的细雨如丝般飘洒在古亭外,打湿了亭檐,所有的画面变得朦朦胧胧,不太清晰。
轩辕兰辞身着一袭素白的长衫,手持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的眼神始终温和,她偶尔看向他时,总能捕捉到他期待和惊喜的目光。
青山绿水环绕,烟雾缭绕,别有一番韵味。但他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他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
“国师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轻易食言。”
她拂袖起身,眼神清冷。黑色的瞳孔洋溢着自信以及一丝神秘莫测的气息。仿佛能穿透人心,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见她一动,轩辕兰辞立马迎上前,油纸伞微微向她倾斜。
“走吧。”
“嗯。”
穆清川目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轩辕兰辞是幸运还是不幸,有她的帮助,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简直是手到擒来。
不幸的是,他动情了。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哪怕拥有掌握天下人生死的皇权,也无法留住一个人。
他摊开掌心,凝视着手中的黑色棋子。这颗棋子普通无奇,表面光滑而冰冷,指尖儿轻轻摩挲,仿似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气息。
她,的确是个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人啊。
“见过国师,小的是七殿下府上的人,奉七殿下的命令,将这副棋具带回府邸。殿下说,稍后会为国师送上新的棋具。”
他收紧手心背于身后,点了点头。
轩辕兰辞真绝了,连她掉在地上的一根发丝,他都能捡起来收藏好。如今一副棋具,不给他,他焉能罢休。
依他之见,轩辕兰辞不需要他的辅佐,也能凭着那股疯劲儿,将拦着他的人,杀得片甲不留。
雨越来越小,经过轩辕如雪的公主府时,她停顿了一下。
白色的灯笼在空中摇曳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它们像幽灵一样悬挂在屋檐,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地面上,纷飞的纸钱如雪花般飘落。它们被风吹起,盘旋着飞舞在空中,然后缓缓落下。
从古至今,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有些习俗竟然没有变化。每一片纸钱都像是一个逝去灵魂的象征,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思念。
这些纸钱铺满的道路,是否能指引灵魂往生安息呢。答案是活着的人,永远不会知晓的。
“那是?”
她抬眉,好像有些眼熟。
跪在府邸外的男子,面容枯槁,身体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眼睛黯淡无光,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是苏子徽。”
“跪给谁看呢。”
她不解,这人是有表演型人格吗?
“是啊,他们的悔,皇姐看不见了。”
“那个姓赵的,他家被父皇满门抄斩的时候,若不是皇姐把他带回府邸做面首,他家一脉早就死绝了。又怎会等到皇姐找到证据,为他家翻案,还他一家清白。”
“还有那个磕得头破血流的,卖身葬父,幸得皇姐从世子手中将人抢了去。前几日,世子专门虐待男子的事儿,被人捅了出来。被虐待的,全都疯了傻了。”
她静默,轩辕如雪这是专门做好事,深藏功与名。她不应该将她化为灰烬的,应该把她的大脑切片,好好研究研究。
她正欲转身离去,邋里邋遢、浑身脏兮兮的苏子徽就朝她冲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不禁忍住了呼吸。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只见轩辕兰辞猛地抬脚,用力地踹向那个人。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将那个苏子徽踢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会也是来找她要尸体的吧?
轩辕兰辞起了杀心,什么脏东西也敢往叶姑娘面前凑。
“咳咳,对,对不起。”
苏子徽艰难的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可不可以让我死在你的手里,我想去找她,求你了。”
他躬下身,跪拜在地上。
若能像尘埃一样消散在天地间,也许还能在奈何桥与她重逢。
“你承诺过她的事,还没做完吧。”
身躯微微一颤,苏子徽陡然想起了在她死之前,他找过她,他跟她说他会做一个好官,平天下冤屈。
那时,她笑着跟他说,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
往事历历在目,不禁让人又红了眼眶。
“死很容易的,死了就不用心怀愧疚,不用自我折磨,痛苦的活着。我要是你,好歹把承诺的事做完才有脸下黄泉。”
“她是一国公主,她担负了应尽的责任,爱护了自己的子民。而你不应该帮她守住她热爱的这片土地吗?”
苏子徽握紧双拳,是啊,他不能死,他还不能死,还没有资格去死。
走远以后,轩辕兰辞有些闷闷不乐地询问道:“叶姑娘,你为什么要帮他?”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和困惑,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对刚才发生的事儿有着深深地不安。
别看苏子徽这会儿跟个臭乞丐一样,收拾出来,还是人模狗样的。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轩辕兰辞,淡然的说道:“喏,你不是又得了一个好官吗?”说完,她又继续向前走去。
人活着,才能做贡献。
轩辕兰辞听了这话,怔了一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叶姑娘是为了他。
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跟上她的脚步,一起漫步在月光下的小道,享受着这个宁静的时刻。
“叶姑娘,你喜欢盛世吗?”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询问。
“喜欢吧。”
她回答得很简单,但语气却有些复杂。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露出了坚定的笑容,说道:“兰辞会让叶姑娘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向远方,这些盛世都不是她的家,她永远不会有归属感。
“叶姑娘,早点休息。”
“嗯。”
她关上房门,眼神凛冽,扫向了屋内的人。
床榻上,羞涩的男子身着一袭暗红色的中衣,静静地坐在床边,头发盘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让他看起来更加淡雅脱俗。他诚惶诚恐的看向她,但眼神中却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丝羞涩。
手指陷入了柔软的床铺,心脏更是疯狂乱跳。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种期待让他不敢细想。
“易水?”
“奴愿,愿意伺候您。”
今早七殿下突然跟他说,让他使出所有的手段,爬上叶姑娘的床。
那时,七殿下的眼神太过恐怖。
割裂,疯魔。
回想起来,都让人如芒在背。
“轩辕兰辞让你来做的?”
她吹灭一旁的蜡烛,仅剩微弱的月光洒进屋内。
“不,不是。”
他结结巴巴的反驳道,声音却是掩不住的颤抖。
“你很不擅长说谎。”
随着她的靠近,令人迷恋的气息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绪。他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昏暗的光线下,他只能看见一道朦胧的身影。
不属于他的体温的指尖抬起了他的下巴,他被迫高高扬起脖颈。她很年轻,年轻得不像话,而他都已经三十多岁了,一种强烈的背德感拉扯着他。
理智告诉他,不要廉不知耻的勾引她,可是,身体却诚实得不能再诚实,他享受她的触碰,渴望她的抚摸。
他终于能明白,七殿下为何会做出一件又一件令人费解的事了。
留下她,留下她,想沉沦在她的手中。
“睡吧。”
眼皮一沉,他陷入了沉睡。
依稀听到一句声音传到耳边。
“我会送你回家。”
嗯,他有点想家了。
她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憩,轩辕兰辞让她不能睡个好觉,她也得让他睡不安稳。
深夜,轩辕兰辞听着下人的回禀,脸色黑了又黑。
易水没从叶姑娘的房里出来!
叶姑娘房里的烛火已经熄了。
二人已经就寝了。
他就知道从勾栏院里出来的,都是些狐媚子,妖艳贱货。
该死,该死。
他想让人留下她,哪怕是那些贱人的身体,可真被她偏爱了,他又忍不住嫉妒,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
“药给他喝了吗?”
“回殿下,奴才亲自盯着的。”
那药,只要男子一喝,以后便是断子绝孙了。
“天亮了,给他送去。”
“是。”
侍从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看来殿下不放心,得给易公子再喝一次。
就是不知,喝两次,易公子会不会废了?
七日后,阳光洒落在府邸内,一片宁静祥和。然而,府邸内却热闹非凡,因为一座精致的戏台子已经悄然搭建起来。
戏台上,一个个小生身着华丽的戏服,面带微笑,展现他们动人的嗓音和精湛的表演技巧。
她喝了一口茶,难怪有很多跟着戏子跑的人。
(宿主,您真悠哉啊。)
(¬_¬)
(轩辕兰辞都杀疯了。)
(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直接把逼宫的四皇子轩辕修弄死了。而大皇子轩辕容,也被他囚禁了。)
背靠着沈家和林家,真是得了一手好牌。沈家知道他是沈卿尘的血脉,自然会力保他登上皇位。毕竟,沈卿尘也是沈家的独苗。
国师为他站台,他做的每一步都师出有名,众望所归。
(话说,轩辕兰辞派这么多高手守在这儿做什么,是怕宿主您遇到危险么?)
“也许吧。”
(这叫关心则乱,他对宿主您的实力一无所知。)
“茶喝完了。”
(小的再给您续一杯?)
“我们该走了。”
(啊,哦,嗯?)
(宿主,您不道别吗?)
这次,可以好好道别了啊。
“不管怎么道别,结局都会不尽人意。既是如此,道不道别重要吗?”
(也对。)
风吹散了一地血腥,轩辕兰辞站在城墙之上,伸出手,像是抓住了拂过来的一缕清风。
“她走了。”
穆清川看着眉宇间已经显露出王者之气的少年帝王,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不是要留下她吗,为什么还加快了计划?你明知道,你成为帝王的那一天,便是她离去的那一天。”
一滴清泪落下,他的眼神哀伤而坚毅。
“她一个人走了太远太长的路,她不快乐。我想让她……早点回家。”
从她告诉他目的的那一天起,他一半自私,一半心疼。他拼命的制造和她的回忆,也自私的用一些手段想让她留下。
他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没让她失望,那么她会不会回来?”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刀,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心窝。
他睁开眼睛,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痕,也许,这只是一种幻想,她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也许呢。
也许呢。
“不要紧的,我会等她。”
“朕以天子的名义,为她日日祈福,望她无忧无灾,黑夜灯火通明,白昼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