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来的巨大“海葵”很快就失去了它的形态,那些天然砂终究因自身的重量纷纷落地,但它一定还存在着,继续向前推进以完成这次捕食,那只怪异无比的触手。
黑点试图快速拉开距离,并在途中冲击地面以制造像刚才一样的烟雾,用来确定那只触手怪的位置。古怪的是他的速度被大大减弱了,好像负伤了一样,每一次冲击地面并离开后逃离速度都会大幅下降。
起先林若楠并没有当回事,但当他第三次砸中大地时,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大不对劲的地方。
“打水飘??”
林若楠发出古怪的音色,眼睛猛地睁大,随着第三次黑点的弹起,那隐形的海葵状怪物也顺利捕捉到了它的食物,从吹开烟雾的面积来目测,它的体型此时更巨大,已经无法显示出它的每一根触手了。在空中骤停的黑点被“大蓝蜻蜓”号放大显示在荧幕中,那是一块两米长的扁石,是坍塌的废墟中常见的一块乱石。
“保……”
还没来得及重新下达指令,林若楠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紧紧钳住,一声饱含杀气的男性冰冷的问候在耳边轻轻响起。
“我不叫鸡屎,我叫吴鸣,你已经输了。”
此刻“大蓝蜻蜓”号的镜头视线才姗姗来迟。荧幕中显示着那个身材有些矮小的家伙,站在一堆垫起的石堆上,单手掐着后花园的噩梦,怪物领地的主人,强不可敌的最大敌人。
韦伯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他对吴鸣抱有最大的信任,但这一幕却是他从没有想过的。
死寂般的安静笼罩在整座废墟,在“大蓝蜻蜓”号的内部甚至可以听到机舱外低低的风啸——其实是大蓝蜻蜓放大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以保证在机舱内的乘员能顺利听到外界远方的交流。
“……呵,”久久后才传出林若楠的冷笑声,她仍背对着他,在冷笑结束后又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丢石头……我忘记了你也是个孩子,才会在这么幼稚的障眼法中栽个跟头。”
“想要打赢你可没有那么容易。”
“你赢了吗?”
“我觉得是。”吴鸣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丝恐惧感,即便他的手掌紧贴在对方最脆弱部位的皮肤上,在他的怪力下就算一块钢板也能捏折。他将手掌继续合拢,已经能清晰感觉到对方受到挤压的脉搏,和表面浮出的大量青筋,他有信心能在一瞬间让对方尸首分离。
“你还有什么手段能瞬间移动吗?”吴鸣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了,在速度方面,我不如你。”林若楠淡淡地说。
“那么我已经打赢你了不是吗?”
“你会杀了我吗?”
“……”吴鸣张开嘴却沉默了一阵,他想到了很多,周雪柔的死亡让他无比心痛和愧疚,他似乎是个冷血的人,明明是好感度极高的队友,但伤感的情绪却远没有姐姐对他的情感要深。金掌柜的死亡也是这样,悲伤只在他心中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杨伯的死也是如此……
不少人都死在今夜的战斗中,那如地狱般的场景一幕幕在他面前闪过,那些骨瘦嶙峋的人,失去人格的行尸走肉,那少女呆滞的笑容义无反顾地走向雪暴……
翡翠岛的经历让他从恐惧到愤怒,又从愤怒到麻木,一切似乎都要终结,在这里的所有人和所有的生物都是悲剧的主角,没有赢家。
“明明你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吴鸣反问道。
“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痛苦,所以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残害人类就能让你抚平你的痛苦吗!!”吴鸣陡然大声说。
“至少我找到了救赎之路。”
“救赎谁?什么是救赎?”
“呵……哈哈哈哈!”一向慵懒且平静的林若楠突然大笑起来,她疯狂的笑声尖锐且十分中性。吴鸣感到头皮发麻,自从感染了寄生虫后他就对这种精神不正常的狂笑声感到畏惧。
“你知道我的绰号是因为什么要叫雌雄同体吗?”笑声中,林若楠将自己的秘密对吴鸣说了出来。“因为一项合体实验,考虑到深厚的感情会使得两个人的大脑不会出现排异反应,极有可能会对身体细胞作出欺骗机制,像眼睛会受到大脑保护那样。我的爱人,我的妻子,被你想要救下来的这群人杀死了,他们将我们二人的身体合二为一。现在,我将永远地跟她在一起,无论生死。”
从一位女性口中听到对方还拥有妻子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离谱,这时候吴鸣对林若楠还只有怒火和同情,无法更深地理解到这句话中的含义。
“所以,你会杀了我吗?”
听到林若楠再次平静地询问,吴鸣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手臂上涌出的庞大力量好像被堵塞在每一根轻颤的手指上,这股力量可以摧毁一切,可以将这光滑脆弱的皮肤完全撕裂。
“即便是对怪物也会保持同情,你比你看上去还要年轻,这绝不是在夸你。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就是善良,具备包容力的善意远比恶更恶。吴鸣,让我来教你,该怎么杀人吧。”
“恩人!别再让她有机会开口!”
一声大喊从远处的金属小山中传来,被放大的声音震得那座山体本身嗡嗡作响。苏醒后吴鸣并没有认真打量过这座金属山,只记得山中一层透明的薄膜中有让他熟悉的干瘦男人,或许他是今夜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大概是驾驶着某种庞大的钢铁武器来支援他。
此时余光望去,那流畅的线条和金、黑、蓝的三色配色令人着迷,像一支巨人权杖,美轮美奂的蓝宝石镶嵌在中央,纤长的腰身具有独特的健美感,真正的大杀器是位于权杖柄后锋利的尖刀。
“别看了,这东西早晚是你的!小心她……”
韦伯斯瞪大眼睛看着仿生膜外的吴鸣,倒不是荧幕中没有显示,而是他感觉这样望着对方喊声音能更清楚地传过去。当然,“大蓝蜻蜓”号也拥有墙面显示功能,使得韦伯斯即便面对的是墙壁也能看到放大后的他们。
韦伯斯的喊声突然终止了,终究是没有成功提醒吴鸣小心林若楠开口,但事情却向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局发展。
“杀了我。”
林若楠发动了她的能力,吴鸣突然失去了手臂的控制权,早已蓄满势的庞大力量向指尖疯狂涌去,和吴鸣之前想的一样,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眨眼间。
血液将他全身浇透,那慵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嘴一张一合像是要告诉他什么……简短的句子能通过读唇来理解,吴鸣望着那双唇,很快将她的话念了出来。
“我们,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