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以前问过我,是不是养过小动物。”
季怀谦的目光落到她的眼睛上,“我撒谎了。”
“我曾经养过的,但是被母亲亲手杀死了。”
季家的仆佣不会没有眼力见的去伤害主家的宠物,能在猫碗里下毒的,也只有戴琬晴。
林夕想了想,还是不敢相信:“可是,伯母是个很温和的人,怎么会因为小黑不小心挠伤了她,就下毒手去杀害小黑。”
短暂的对视后,季怀谦蹙起了眉:“我其实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
琴房的灯只开了一盏,从身后照过来,季怀谦黑色的影子隐隐约约投罩在林夕身上 。
他双唇翕动,语气染上落寞:“姐姐应该看出来了,父亲在外面有女人,很少回家,对家里的关心也越来越少。”
“母亲因此患上了偏执型精神障碍,父亲不管我,母亲自然也对我失望,我很努力变得优秀,可是她从来看不到,她固执己见,认为是那些宠物分走了我的注意力。”
偏执性精神障碍?
林夕眼底的泪终于流了出来,哽咽着:“所以她就可以随便对小黑下手?她凭什么这么做?”
季怀谦轻叹,伸手抚掉她的眼泪,“对不起,是我的错。”
林夕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无措。
“母亲……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小黑的死是我的原因,我任由小黑和我亲密,就忘记了母亲是个偏执严厉的存在。”
林夕表情顿了顿,季怀谦一开始确实是有些抗拒小黑的,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季怀谦缓缓开口:“姐姐没有发现母亲手背的伤痕吗?是小黑挠的。”
她的确没有注意到……
林夕像个生锈的发条,迟钝地摇摇头。
“小黑常常和我待在一块,母亲对此感到不满,认为我忽略了学业,但我以为母亲不会做得这么绝情。”
季怀谦眸光微暗,“可是小黑挠的那一爪子,成为了点燃母亲恶意的最后一把火。”
“我后来是想找姐姐说的……”可没想到被小栗捷足先登了。他隔着一道门,听得清清楚楚,小栗的提前告知让他一时处于不利的境地。
季怀谦来不及解释,那也没关系,只要林夕知道了就好。
林夕蜷缩的指尖变得僵硬,因为季怀谦在练琴的时间陪他去医院,所以第二天被戴琬晴关禁闭了。
所以季怀谦不是故意隐瞒她的。
林夕嚅嗫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心脏疼得好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一样,几乎要窒息。
“所以,伯父也不知道伯母生病了吗?”
所以小黑的死是无妄之灾,无辜地成为了戴琬晴发泄暴力的产物。
季怀谦在林夕的注视下摇摇头:“父亲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也对,季远瞻根本不关注这个家庭,自然也不清楚戴琬晴是个怎样的人。
花园没有监控,戴琬晴没有杀小黑的动机,虽然承认了是自己的错,但戴琬晴还是轻飘飘的把主要责任转移。
季远瞻也认为是林夕管教不严,放任小黑乱跑才导致误食鼠药的。
只要季远瞻相信,戴琬晴就赢了。
而从来不回家的季远瞻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戴琬晴,自然也被戴琬晴的话迷惑过去了。
谁都以为戴琬晴是不小心的。
只有他这个最亲密的儿子知道戴琬晴是个怎样狠毒的女人。
林夕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没有证据,小黑也已经死了,我不能连累小栗,我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向来温和慈祥的伯母居然有暴力倾向。
季怀谦叹了口气:“姐姐,母亲她并没有表面你看上去的这样简单……但,她到底是我的母亲,你要怪,就怪我吧。”
他身上流着戴琬晴的血,所以戴琬晴和他自己也是同一类人。
在林夕看不见的地方,季怀谦的眸中有几缕光划过。
林夕摇摇头,还有些哽咽:“她是你的母亲,你站在她那边,我也不会怪你。”
季怀谦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情绪,他上前一步,试探着抚上林夕的手背。
他说:“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林夕的手缩了缩,没有挣脱,只有空洞的眼波微动。
季怀谦无声地笑了一下,她果然心软了。
林夕的眼神涣散地落在地面:“怀谦,我不怪你,是我被伯母蒙骗了。”
“但,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想过多纠缠这件事情,我已经做好准备搬出去住的打算了。”
小黑已经死了,她要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季怀谦微愣:“搬出去?”
事情又再次超出了他的掌控。
林夕偏开眼睛:“嗯,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直留在这里。”
季怀谦收拢掌心,盖住了林夕的手背,声音低下来:“不可以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林夕抬眼,眼底的血丝还未消退:“为什么?”
“能等我高考完再离开呢?我一直把姐姐当做很好的朋友,我不想在失去小黑之后,又这么快面对你的离开。”
季怀谦的声音很轻,让人无法拒绝。
林夕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
“可以。”
林夕现在脑子很乱,几经转折,仿佛所有的事情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让她看不清到底什么才是事实和真相。
今天的事情太过复杂了,而她还没有从悲伤和震惊中反应过来。
对于季怀谦的请求,林夕没有再过多推辞,反正在季家多待一天也是待,那就等季怀谦高考后再正式离开吧。
季怀谦好像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笑出来:“姐姐愿意留下来实在是太好了,免得我真的很难过,我差点以为姐姐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季怀谦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向来温柔好看的眉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脆弱。
目光触及,林夕无力地撇开视线:“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
在琴房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季怀谦的话就让事情再次发生转折,可是一切早已成为定局。
她知道季怀谦还要练琴,所以打算先回去。
季怀谦放开了她的手,脚步却跟着她往门外挪。
“姐姐,我可以和你一块回去吗?”他声音温柔,语气微弱下有一丝讨好和可怜。
林夕停下脚步,不解地回望。
季怀谦苦笑一声:“抱歉,我只是想多和你相处一些时间,因为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时间和你待在一起了。”
“回去吧。”
林夕无力再和他辩驳,任由季怀谦一路默默陪伴。
她累极了,只想抛开一切好好地睡一觉。
而季怀谦真的在认真的做好一个陪同的角色,他很体贴地没有多说一句话,让林夕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