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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大堂,太子杨忆召开记者招待会,首先强调一点,先前赶诸位考生出贡院,并不是要绝众位科考仕子的前途,恩科会试是一定会再次举行的,这点请大家放心。

此言一出,吃了定心丸的诸位考生顿时心神一松。

实在做不到短时间背下稿子的杨忆最终还是拿着稿子,在确认恩科会试定会再开后,语调毫无感情地照章念稿,抨击贡院环境之恶劣简直让人不忍直视,难以忍受,说的便是先前叶繁在养心殿发表的那些吐槽。

“诸位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在这样犹如刑场的贡院里忍受磨难,艰难应试吗?在这样的环境里,你们真的能发挥出真实的水平吗?看着一个个考生中暑被抬出贡院,孤,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中断科考,驱赶诸位,还望各位海涵。”

太子念稿子说得很没有感情,被针对了一次的女仕子们,酷热恶臭的号舍体验了一遍,听得却是满脸赞同,频频点头。

不止是女仕子,就是一众男考生也共情者甚多。

叶盛之流的天才毕竟是极少数的,绝大多数人从县试开始就不止考过一次,一次次科考经验叠加,千辛万苦终于杀到赴京赶考的终极挑战,这会其实他们身为举人,已经算得上功成名就,本质上也有了官员候补的资格,走出去也是一号人物。

乡试虽然同样考九天,但乡试在各府省城考试,各地规矩不一,环境也不同,特别是有些人地广人稀的地区甚至一人一个房间,虽然也是被关九天,但至少房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需要休息时也能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各地举子志气昂扬来到盛京,哪能想到盛京会试之难,竟然不是难在考题,也不是难在全国优秀学子齐聚京师的剧烈竞争,最难之处居然是贡院本身。

天知道,当外地考生知道盛京科考要自带夜壶时简直觉得天方夜谭。

第一次参加会试的外乡举子看到那狭窄到极致的号舍,甚至有惊为天人之感。

不过为了前程,各地举子也只能服从安排地在号舍内奋斗,安慰自己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只是谁心里没有点意难平的情绪呢?在睡不好吃不好的环境里,不否认确实有毅力坚强之辈处之泰然,但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多少有些被影响发挥。

时年已经四十一岁的沧州仕子‘康泽业’甚至听得热泪盈眶,想他二十三岁通过乡试,也算年少得意,名动乡里,凭着举人老爷的身份也在家乡成了小地主级别人物,但心中终是有所不甘,今年已是第六次征战会试。

他并不觉得自己才华输别人多少,屡次落第,说到底不过是他运气太差,有三次分到茅房周围的臭号,那个环境,根本让人无法专注考试,还有一次分到破漏的席号,这种号舍,下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偏他那次,真遇上了雨天。难得一次分到条件好的老号,考前却吃坏了肚子,最后被以频繁如厕的规矩赶出了贡院。

历来参加会试之人,倒霉如康泽业者不多,但经历类似者不知繁几,也不是没人提出过相关问题,都被考官以莫扰乱考场秩序镇压下去,加上历年来都是这样的规矩,考生们也只能默认接受。

但今天,太子殿下带头抨击这样的考试环境既不公平也不合理,顿时引起群情激愤的附议。

类似要不是贡院环境太差让人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作答,不然自己可能早就金榜题名之类的说辞甚嚣尘上。

更有人直言什么磨炼心志不过是粉饰太平,明明就是侮辱人格。

礼部官员们没想到科举仕子内心压抑的憋屈一朝得以宣泄,竟然如此怨声沸腾,直像要揭竿而起似的。

叶繁看情绪调动得差不多了,起身虚按了几下手掌,众人会意的噤声后,方才开口:“各位的反馈,本官和太子都听见了,既然有问题,那就要解决问题,科考是各位的人生大事,若要改制,如何改你们最有发言权,刚刚本官差人在礼部衙门门口放了一口箱子,各位有何良策,尽可写来,投入箱中建议。”

“本官作为礼部尚书,还有太子殿下,在此承诺各位,必定会综合考虑诸位的意见,对新的科考制度做出改变,致力做到对各位来说最公正合理的安排。”

“好!”饱受贡院磋磨的康泽业当先起身叫好。

顷刻,底下拍手称赞之声顿起。

……

……

‘太子殿下召开记者发布会,为广发科举考生带来福音。’

‘太子殿下怒赶考生出贡院,原来真相为此!’

‘终结旧制度的太子殿下,贡院不公平不合理的现象即将成为过去。’

翌日,京城各大报社头版头条尽皆刊登了太子殿下号召科举改制一事,成为时下第一热门话题。

老百姓对此就是听一耳朵,除非家中有以科举为目标的读书人,否则科举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

不过这一波操作,太子殿下在文人圈中着实刷了一波声望值。

拥有会试准考证的仕子争先恐后地刷证入皇城,体验了一把普通人难以达成的圣地打卡,然后跟随内侍到礼部衙门,将建议信纸投入大门口处的意见箱内,感觉自己达成了无比伟大的成就。

进宫探望皇帝的长公主瞧见礼部衙门门口络绎不绝的人影,第一次后悔在政治博弈中妥协,当日若她挺身而出为遭受不公的女仕子们发话,何至于被杨忆彻底抢了风头。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杨洁也想不到,杨忆直接砸场的行为,竟然会被叶繁用来当做收买文人士子之心的举动。

不过此举无疑犯了诸多朝臣的忌讳,他们想要守住官场资源的打算,被这么一搅和,必然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太子赢了民心又如何,文武文武,杨漓月能压得住武,朝中文臣集团也是不能忽略的力量。

根基浅薄的太子一上来就动了这么多人的蛋糕,杨洁淡淡一笑,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