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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羌,宁梁城。

钱少和走入羌国皇宫思政殿,面对首座上的西羌皇帝南宫亮,低头禀告:“陛下,大学士萧平章已经拿下黑牢。”

南宫亮沉默良久,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可有前线战报传来?”

钱少和僵硬了一下,艰难开口:“有。”

南宫亮看他表情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这一战,除了出其不意拿下过一次玉兰关城,巅峰之后,再无辉煌。

“靖朝军队到哪了?”

“已经过了白芒关口。”

“白芒,平谷,卫安……”南宫亮长长吐出口气:“再下来,就是宁梁了。”

钱少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实在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无比苍白。

这一次的布局在他看来,其实已然非常完美,他也作为西羌使者联络了北地的草原和陌褐联军。

派去西南三小国游说的西羌使臣也不负众望,三线开战,举世伐靖,差一点,连高丽都要进场掺和一脚,只是没想到战局变化得如此之快,靖朝的火器军备竟然革新得这般日新月异。

前线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西羌内部玩起了舆论战,向无知百姓宣传着前线伤亡率天差地别的战况。

战死五千个西羌士兵才能杀掉一个靖军,血淋淋的标题直接让西羌百姓傻眼,想起卧倒沙场再无法归来的家中儿郎,霎时市井哀嚎遍野。

赤山龙吉,铁木,景瑞……随着数名大羌知名战将战死沙场的消息不断传来,再有南宫亮不顾羌军战士,拒不投降,为权力地位舍弃大羌手足的言论愈演愈烈。

几个时辰前,大学生萧平章更是率先以大羌不是南宫家的大羌为口号,煽动民情,跪求南宫亮顺势而为,让华夏一统,投降以免无辜的将士继续牺牲在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上。

南宫亮自是怒不可遏,当即让钱少和拿人抄家。

华夏一统?说得好听,他南宫亮自记事以来,大羌就是大羌,大靖就是大靖,投降就是灭国!

若能接受此举,他何必联合埋伏多年的幼童密谍刺杀杨秉文?何必利用靖朝火器军备威胁之论,再共享地雷,手榴弹等新式武装图纸为诱,游说多方势力群起而攻之?

筹谋至此,南宫亮要的就是靖灭而羌存!

哪怕心知肚明,想要在战场上挽回颓势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也不可能投降!

……

……

夏季雷雨,来势汹汹。

承和帝听着窗外哗哗声响,心情并不比西羌皇宫里的南宫亮轻松多少。

太医说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半载,哪怕是皇帝,最后也是要死的,承和帝无奈的是偏偏身体崩溃在这个时候,原以为还有几年时间,最重要的一件事,他都没想清楚该如何做?

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波今日大胆谏言,要他早日立储,以免将来国朝动摇。

意思很直白,就怕他万一忽然离世而国无储君,必然会陷入混乱。

承和帝自己也很清楚这个道理,只是如何选呢?

御书房书桌上展开着空白的圣旨,砚台上放着蘸墨的笔,承和帝拿起又放下,心中有几个方案,却始终不知如何才是最好的选择。

忽然,门外一阵嘈杂,承和帝甚至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皱了皱眉,顷刻,御书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涌进雨夜冰凉的寒气。

承和帝受激地咳嗽起来,目光冷冷看着信步走来的卫皇后,在她身后,内廷大监王忠正被一柄剑抵着脖子,握剑的人是禁军副统领凌落宸。

好歹也是皇宫里长大的,承和帝哪还不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说实话,他心中竟是毫无波澜,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对皇后来说,这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甚至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机会。

“想不到,凌落宸是你的人?”承和帝唯一诧异的只有这点。

卫皇后一笑道:“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怎么着也该让我赢一次不是么?想不到,老天爷还真给了个天大的机会。”

她瞥眼御桌上的空白圣旨,笑得愈发明媚:“东西陛下都替妾身准备好了,那就请陛下下旨吧。”

夜雨声中,帝后相互对视,眼神各自泛着冷意,特别是卫皇后,更有一种疯狂的绝然。

……

……

步履匆匆,披甲戴剑的禁军闯入后宫之中,惊起骇声阵阵,郭昭仪将小公主杨昭护在怀里;淑妃牵着一脸懵懂的杨奇;萧贵妃推着行动不便的杨连,加上三名无权无势瑟瑟发抖的婕妤才人之流,承和帝的后宫嫔妃便算是齐了。

大家心里不约而同都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只觉诸位嫔妃齐聚坤宁宫的场面真是好久不见,自军械案后,皇后权柄被裁,后宫之主有名无实,想不到一朝翻身,竟然是如此恐怖的姿态。

“你把陛下怎么了?”一进门,萧贵妃便对着首座上的皇后冷声质问。

卫皇后看也不看她:“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她在人群扫了一眼,皱起眉头:“杨忆呢?”

一禁军将领拱手道:“禀皇后娘娘,末将等人到皇子所搜人的时候,并未发现六皇子殿下,凌统领已率人在宫中搜索,还请娘娘稍等片刻。”

卫皇后沉声道:“加派人手,给本宫把人找出来!”

皇帝如今大半月才上一次朝,几日不出并不会惹人意外,如此时间上才绰绰有余,按卫皇后的计划,先控制住皇宫,过两日,办场赏花宴,邀请京中命妇,然后挟妻女以令群臣,不怕前朝那些臣子们不听话。

但若是被杨忆给跑出了皇宫,这里面的动静泄露出去,留给她的时间就变得紧张很多。

便在这时,又有侍女匆匆而入,快步到皇后身旁耳语了几句。

卫皇后神色一变,起身匆匆离去,只吩咐禁军看好一众皇室成员。

来到养心殿时,里外已经忙作一团,太医胡九重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满头冷汗,看见卫皇后直打了冷颤。

他那日故意嘴快,透露皇帝病重已久的事实,其实也是故意透漏风声给皇后,毕竟好处拿了不少,但万没想到,卫皇后竟然疯狂到胆敢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