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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花园凉亭。

董香朝江忆安和叶繁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头,泪眼婆娑,一张瓜子脸沉鱼落雁,此时更添柔弱,楚楚可人。

地主老财的眼光果然好。叶繁暗自吐槽一句。

江忆安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安慰两句:“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去照顾你弟弟吧,为了给我报信去救你,硬是磨得脚底都破了还要从芦苇乡跑到县城,难为他了。”

董香自感惭愧:“自他懂事,感觉都是他在照顾我,我真是愧为一个姐姐。”

江忆安做过家访倒是知道,董家贫寒,董香能够上女学,还是因为他弟弟坚持,别看才十岁的小娃,一股子狠劲从那双磨得一片血糊的脚底板就看得出来。

“日后你们姐弟相互扶持,好日子且在后头。”江忆安轻拍她的肩,鼓励道。

董香沉默了下,移步至叶繁身前,作揖倾身一拜:“叶东家,小女斗胆跟您谋个差事,日后定努力做活,早日还清五十两银子。”

卖身为奴自然只是唬人的说辞。叶繁摆摆手,满不在意:“你还是好好在女学读书吧,难得你天赋不错,你没有旁的手艺,现在做活也只能干些廉价苦力。一个学习种子,别浪费了。”

再说了,五十两银票晚上就有人去偷回来了。至于高家,不受重视的庶子会在鱼亭商行的帮助下,逐步掌控高家的生意,迅速地逼宫夺权,想要守住高家的锦衣玉食,就得看好那个痴傻嫡子,别让高员外夫妇再去祸害别家姑娘。剧本都写好了。叶繁悠悠喝茶。

江忆安也是此意:“没错,你年岁尚小,待你学有所成,再去给叶东家效力亦可。你看叶东家手下的四大主管,有哪个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董香闻言沉思了一阵,最后听劝地收了辍学打工的心思,深深再鞠一躬,在江忆安安抚下,先行照顾弟弟去了。

江忆安叹息着在凉亭内坐下。

叶繁给她沏了杯茶,笑着道:“事情都解决了,怎么还苦着个脸?来,尝尝,这可是南方商人带来的好东西。”

江忆安知道叶繁不喜欢参加各种茶宴,却很喜欢喝茶,客到必以茶待之,马车内更是随时备着副茶具,之前没注意,这才发现今日的茶案上格外简单,小火炉煮沸的水倒入茶壶,再分倒入茶杯中便了事,极其简单,以时下常见的点茶法和煎茶法大相径庭。

“这是?”江忆安拿起茶杯轻抿了口,淡香甘醇,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南方来的炒茶。”叶繁浅尝一口,沁人心脾,是铁观音久违的茶香。

炒茶技艺起于宋朝,兴盛于明清。大靖朝这会,南方的技艺已开始发芽,买到这茶叶对叶繁来说着实惊喜,真想立即派人出趟远差,去那八闽之地搞个茶场。

可惜马上十二月了,闵地遥远,待过了年再说吧。啧啧,大红袍,金骏眉,正山小种……光想着叶繁就目露垂涎。

江忆安感慨道:“叶东家便是面对玉春楼和金香园的姑娘都不至于有如此直白的欲望,还真是爱茶之人。”

联想到后世关于新茶上市的典故,叶繁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很是急促地咳嗽了阵。

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江忆安歉然道:“没事吧,我就是开个玩笑。”

“没事没事,不小心呛到了而已。”叶繁摆下手,示意自己无碍,见江忆安放松下来,却依旧愁容深沉,随口一问:“江先生还有心事?”

“也没有,就是觉得自己太过无用了。今次若不是叶东家快刀斩乱麻,还不知道要和高员外扯皮到什么时候。”江忆安叹道:“且窥一斑而知全豹,没有董香,高家财大气粗,还是会有别的穷苦人家,为钱财不惜出卖家中姑娘。强权父命相逼,这世道对姑娘家实在太过苛刻了些。”

她似灌酒一样猛饮杯茶。

叶繁不喜欢谈论世道这种大命题,在他看来这世道无论如何发展,温饱可以满足,科技能够升级,却依旧消除不了黑暗与罪恶,连宇宙都能探索的二十一世纪,蓝色星球上依旧在杀戮。

“知识就是力量。”但就因为世间存在各种阴暗,叶繁才更佩服江忆安这样一腔赤诚,满心想要消除黑暗的至善之士:“江先生,办好你的女学吧,让你的学生拥有不弱于你的力量,她们会再去影响其他的人,一代一代,传承不断,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便是你看不见,相信将来,这世道定能如你所愿。”

江忆安闻言终于目露神采,叹笑拱手:“是我偏执了,多谢叶兄教诲。”

叶繁回礼:“不敢当不敢当。喝茶喝茶。”

……

……

女学董香事件如叶繁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插曲过去。

当夜,叶繁做东,在金香园请裴世鑫吃了顿规格极佳的饯行宴,将白雪姑娘的契书作废,遵白雪自己意愿,自此跟了裴小少爷。

承和帝下巡清水乡时,裴世鑫拜了当时伴驾同行的大司农郑青锦为师,明日便要奔赴盛京,学习农事。

小少爷虽然爱玩,但能在清水从播种忙活到秋收,于种田一事上,从来不是三分钟热度。

离别的歌唱了一晚上,翌日,不止裴世鑫,整个裴府几乎人去楼空,就留了老管家和几个小厮。

裴县令三年任期已到,在职期间,勤恳爱民,打击黑恶势力,拔除问水帮派毒瘤,百姓称颂,吏部评优,升任六品吏部主事。

又过两日,名为温言和周义鸿的两名护龙卫将火药送到了问水,拜见他们新的上司叶总旗。

兵器工坊,乌敬堂已按照叶繁的要求搭建好,并请来相关匠师工人,说清楚保密事宜,签下契书。东家要求准备的各种材料,也陆续一车一车地运到。

陆晨佳招来四位解甲归田的曾经军中好友,组成初步的保卫科队伍。

叶繁心有戚戚地听着两人汇报,总而言之,兵器工坊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东家下令开工。

尼玛,忙得昏天暗地的日子眨眼就到了。

叶繁哀叹一声:“走吧,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