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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

铜锣敲响,一慢四快。

打更人喊话的声音隔老远穿墙过来已模糊不清。

床上的叶繁翻转下身,实憋不住尿意,起身拿过夜壶解决一通,正要回床再睡,被外面一阵奇怪的动静惊醒了几分睡意。

五更天了都,折腾什么呢?

叶繁奇怪地打开门,院里,叶盛倒在地上,灰头土脸。隋便站立一旁,面无表情,见叶繁出来,无辜地耸肩摊手。

“你们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的。”叶繁走过去,朝倒地的叶盛伸出手。叶二弟面色纠结了下,伸手拉住,借力起身。

隋便在一旁道:“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一些招式走马灯似的闪,索性出来练拳,你弟弟睡不着,说想和我过两招,我实在没想到他……呃,就是,一时失手。”

叶繁无语,叶二弟是跟叶老爹练过几下拳脚,可自家老爹还是三脚猫功夫呢,何况是连个三脚猫都不是的叶盛,对上能连杀十几名杀手的少年,能撑一招都是对方让他。

“你怎么想的?”叶繁奇怪,二弟又不是不知道少年多厉害:“怎么,不信我说的?亲身体验一下?”

叶盛:“……不是,心烦罢了,想发泄下,结果高估了自己。”

“心烦?院试不是过了吗?”

叶盛目光复杂看了眼大哥,低头道:“不是因为考试。”

叶繁啪啪几下拍落着叶盛身上的尘土,边道:“原来如此,为情所困啊?谁啊?”

叶盛脸微红,正色道:“兄长莫要胡说。”

“男人心烦,不是为钱就是为情,钱家里暂时不缺,那你还能因为什么?”叶繁随口说着,看一眼隋便,少年不知道练拳多久,汗流浃背。

“年轻真好啊,你们一个个的。”

“大哥去哪?”叶盛看叶繁非往回房方向走,奇怪问道。

“洒扫婆子还没醒,给你们烧水洗澡,一个一身土,一个满身汗,真是……闲得蛋疼。”

二弟与少年互视一眼,跟了上去,让叶繁不必麻烦。

叶繁发现取名字真不能随便。

隋便少年真的很随便,一桶冷水抬起来就要冲凉,叶繁看得怒从心起:“你给我放下!”

隋便:“???”

叶繁将水桶抢了过来,将水倒进烧水的大锅中,出来对懵懵懂懂的少年没好气道:“你脑子坏得连身上有伤都忘记了么?就这么冲不怕伤口溃烂发炎么?”

隋便下意识摸了摸左肋,那里有一道伤最深最痛。

但他其实没觉得什么,他似乎不怎么害怕疼痛,一想事一忙活几乎都忘记身上有伤。

说他连杀十数名杀手?少年莫名觉得自己更像杀手。

“你又干嘛?”叶繁瞥向抬了桶水回来,一副准备和少年学习的叶盛。

叶盛道:“我身上没伤。”

叶繁拳头硬了,大怒道:“都特么给我消停点!深更半夜洗冷水澡,你不怕风寒啊!”

折腾半天,终于烧好水,隋便身上有伤,不好泡浴桶洗澡,擦了擦身,快速结束战斗走了。

“记得换药。”叶繁喊了声。

少年急行的步伐顿了下,情绪莫名有些不自然:“知道了。”

叶繁将二弟换下的衣裳丢进专放脏衣服的桶里,去他房间拿来换洗衣裳放好:“洗好早点睡觉,桶和水放着就行,赵婆子已经起了,她会处理。”

没听到回复,叶繁也懒得多理,就想回去睡回笼觉,刚走一步,浴室里传来二弟轻唤:“大哥。”

叶繁驻足片刻,不见后话,随口道:“干嘛?要我帮你搓背啊?”

浴室没沉默一会,弱弱传来:“可以吗?”

叶繁:“……”嘴贱的毛病真的是该改改。

随手抄起浴巾,叶繁走了进去。叶盛听见脚步声绷紧了身体,小时候兄弟河边洗澡的记忆仿佛久远,懂事后的记忆里兄弟并不亲近,更不曾坦诚相对过。

叶繁倒没觉得什么,北方大澡堂子都见识过,这才什么级别?随手打湿浴巾,学着澡堂师傅给自家弟弟搓背。

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摩擦,叶盛心情繁复焦躁,背对着叶繁牙关紧咬,双拳紧握。

叶繁呵道:“这么紧张干嘛?放松,享受享受,这可是我泡了几个澡堂子练出来的。”

清明上河图上就有澡堂子,繁华不输大宋的大靖朝自然也是有澡堂子的,问水县就有一个,盛京浴场更是不少。

但叶盛就是觉得这位大哥的澡堂另有所指,这段时日家中相处,大哥喜净,日日睡前必烧水沐浴,却没有往澡堂子跑的喜好。

总不能特地挑他不在的时候去吧……

叶盛嘴唇轻动,迟迟不语。

你到底是谁?

你是如何从那个明月几时有的地方来到大靖,来到问水,来到叶家?

借尸还魂么?

汹涌躁动的质问声在心间翻涌,冲撞胸膛,直欲脱口而出,然回荡良久,终又被压抑回去,叶盛长长舒出口气:“大哥……”

“你会……”

叶盛闭上眼睛:“一直是我大哥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叶繁正要说一句你是不是有病,警惕的思绪蓦地闪过叶二弟今日与往常大相径庭的举止,猛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背后真正蕴含的意思,为弟弟搓背的手倏地一顿,凛然目色闪烁而过。

他倒是忘记了,他家二弟可是靖朝最年轻的秀才。

常人不敢动的思路,这位二弟可未必不敢想。

因为那首水调歌头么?

思考只是刹那,搓背的手再度动了起来,叶繁仿佛只是听到一个好玩的问题,随意道:“会的。”

叶盛知道叶繁听懂了问题真正的意思。

他若拿这个问题去问爹娘,爹娘大概会觉得他读书读傻了,赶紧一阵关怀安慰;若去问三妹,应该会得到一个看傻瓜的眼神……总之,短暂思索后看似随意的应承,反而是最不自然的反应。

搓背的手还顿了一下。

“如此……”叶盛睁开眼,手往背上一伸,抓过搓背的浴巾:“甚好。”

不可否认,有这位大哥在的叶家,爹娘是开怀的,妹妹是幸福的,甚至他,撇开大哥诡异的情况不谈,对于这段时间以来大哥的照顾,他亦是承情感激的。

既然如此,就这样吧:“我好了,多谢大哥。”

叶繁状若自然道:“行,收拾收拾早点休息。”

“大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