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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赵南说起叶繁语气再如何不恭敬,真面对上,赵南其实很心虚,心里再不承认,如今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东家确实掌握着自己的前程。

做下人的,不怕那种脾气暴躁的,做错事骂了打了就过去了。最怕的就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不知怎的,赵南就下意识想到了侯夫人,喝着茶眉开眼笑的,下一刻莲姨娘就被杖毙了……

不至于不至于……

赵南心跳加快了几分,脑子里正快速组织语言,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黄小山已先说道:“那姑娘除了餐钱,另给了十两银票,我们觉得,这店里人这么多,少送一份餐也帮不上什么,但十两银子不赚确实有点亏。”

叶繁不置可否,再问道:“一起做的主?”

黄小山道:“是。”

“很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做得很好,好好干,我看好你们!”叶繁表扬了句,回后厨继续忙活去。

赵南心虚地吐了口气,五味杂陈看了眼已然继续接过客人筐子开始数串的黄小山。

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那姑娘的串是他数的,钱是他接的,餐也是他让送的。

黄小山从头到尾没参与,只是两人离得太近,发生的事瞒不过他眼睛。

黄小山没说的是,当时他说,十两银子一人一半,这事就当是俩人间的秘密。

现在他把事情捅到明面上了……

赵南心痛地从袖里拿出一张带着胭脂香气的十两银票,扔进了收银台台面上的槽口里。

银票从槽口掉落,落在了收银台内装满铜钱碎银的大框子里。

黄小山面无表情道:“下不为例。”

赵南哼笑一声,心中大骂,就你清高。

……

红火的生意一直持续到戌时,其实在这会并不算太晚,反倒是夜猫子出来寻觅吃喝玩乐的高峰期,有些夜间活动的人到了这会才想起今天是公子烧烤的开张日,慕名而来,却被告知食材已售罄,店已经提前打烊了。

三三两两的客人伸头看了眼员工们已经在打扫战场的场面,有不死心非要进店瞧瞧,瞥见食材区仅剩的零星一点菜叶鸡爪,这点东西,三个人凑一桌都不够吃的,这才无奈地离去。

叶繁坐在打扫好的角落里,呼吸间满是自己身上酸臭的汗味。

真的很想回家痛快地洗个澡。

也是真的一动都不想动啊。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创业都不是人干的事。

处理好厨余垃圾回来的刘伟将本已洗干净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来到叶繁前,小心翼翼地递出二两银子的银锭。

叶繁目瞪口呆:“几个意思?”

性格有些胆小的刘伟面对东家天然有些小紧张,略结巴道:“那个,客,客人赏的。”

叶繁想起来了:“玉香楼那个?”

刘伟连连点头。

“可以啊,给了十两银票又给二两银锭,那姐姐大气啊!”

“艺朵姑娘说,十两是送餐的钱,这个是,打赏。”

“行,给你记着。”叶繁接过来,目光在视线在早被二两银子吸引住的各个员工中转了圈,抬手一指赵南和黄小山:“还有你们,虽然十两确实有点送餐费的意思,但生意是你们接的,开业第一天,开心点也算你们的赏钱吧。”

“以后,有谁得了赏钱的,到我这报备,我不在就找小山。赏银店铺和你们各分一半,到发月俸时候,算奖金的一部分发给你们。如有得赏却私藏不报的,那你最好藏好点,一经发现,按盗窃主家财物论罪。”

“可有意见?”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家伙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东家说的意思,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不说话就当你们同意了。”实在累极了的叶繁也懒得管几个员工什么心思,起身走到收银台,打开柜子上的锁,将里面的大竹筐拉出来。

盛满无数铜钱碎银的竹筐宛如巨大的聚宝盆,闪瞎了大伙的眼,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下。

作为食物链底层的劳苦大众,真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么多现金。

赵南神色复杂,感觉那筐钱银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住了他回侯府的路。

黄小山拿来几个布袋,拉了黄小华一道将满筐的钱银分装入袋,然后兄弟俩在叶繁吩咐下牵来驴车,将钱袋放上板车,顺便送叶繁回家。

在那之后,兄弟俩驾着驴车回裴府。

路上,黄小华回忆起来犹自赞叹不已:“小山,你说那得有多少钱?装钱的时候我目测了下,那堆铜钱,一万个子绝对打不住!你说今天店里的流水,三十贯有没有?”

黄小山摆动缰绳驾着毛驴,作为收银心里知道三十贯肯定不止,神色淡定道:“有没有都和我们没关系,做好分内事就好。”

“你这人真是没劲。”黄小华吐槽,又想起一事:“对了,忙这忙那的都忘了,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黄小山简单一说。

黄小华羡慕道:“我咋遇不到这样的好事?”继而又兴奋地算起来:“十两店里分一半就还有五两,你和赵南各自再分一半,两贯五百文啊!弟弟,听说宴兴楼烤鱼风味一绝,乃前朝御厨钻研多年所做……”

黄小山面无表情打断:“咱店的烧烤还是神秘桃源之地所出呢!”

“……你就说请不请客吧?”

“等月俸到手了再说。”

……

……

叶宅。

堂屋里灯火通明,窗门紧闭。

叶晓婷和叶家二老席地而坐,母女俩人从如金山银山堆放在地上的钱银里拾起铜钱,用红线将一千枚一串地串成一贯放好。

叶蓝山将碎银子分出来,用戥子称重,统计着重量。

街口的烧鸡三十八文一只,叶晓婷兴奋地数着数,重重将新串号的一贯钱放到地上,加上这个,她数的钱已经可以买一百零五只烧鸡还剩十文钱!

刺激!

“轻点,小心磕着手。”张氏抬眼提醒一句,手上穿绳引线,面对一堆铜钱碎银,已经很淡然了。

长子几次拿钱回家,先是卖方子的二百两,又是裴家公子入伙的百多两银子,还有宴兴楼东家给的她至今都没太弄明白的什么会员指导费。

这一地钱银看着霸气,实则是繁哥儿出手最少的一次。

想着想着,张氏情不自禁噗嗤一笑。

想不到啊,还有她张青青觉得几十贯钱不过如此的一天。

叶蓝山白了老妻一眼:“心里偷着乐就好嘞,还非得笑出声来。”

张氏乐道:“我高兴,不行啊?”

“行行行,笑吧笑吧,哈哈……”边说着叶蓝山也忍不住笑了。

毕竟这数自家的钱,真是件开心的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