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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月慢慢滑动了绿色键,双方长时间的沉默里,白承允率先出声:“在海城等着,我下午到。”

苏清月手里的包,“啪”地掉落在地。

有人领着幼童从她身边经过,小女孩懵懂地指着苏清月,抬头问大人:“妈妈,那个阿姨好像心口疼的样子,我们要不要帮她叫救护车啊?”

那个妈妈顺着孩子的视线望过去,冬日惨白的街头上,黑色长款羽绒服包裹着的女人,脸色比天上挂着的日头更要白上几分。她紧紧揪着自己的左胸口,像是喘不动气似的,一直在张大嘴呼吸着。

离得近了,能看到那女人眼底有泪在转动,可她却倔强地只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抓得指尖泛白没有一点血色了,泪也不肯掉下来。

这是怎样的伤心,才能让人有这样的表现?那个妈妈叹了口气,领着孩子匆匆走了。

苏清月没回工作室,也没去任何地方,她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冬天的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的脸色也跟着发青,她却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失了五感的雕塑。

白承允下了专机一路疾驰到苏清月工作室的楼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心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白承允闭了闭眼,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边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了苏清月的身上。

久违的薄荷清淡伴着一点温热袭来时,苏清月麻木的身子条件反射地一动,她呆了呆,才慢慢从迷茫中回神,抬眼看向来人。

只一眼,眼神倏然冷却,下一刻,白承允的大衣也被扔了回去,苏清月忍着腿上的麻痛起身,“白承允,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我爸爸没有死是不是?你说,我爸爸是不是还没有死,他是不是在活在这个世上,而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

苏清月怎么把大衣扔回来的,白承允就怎么给她披回去,见她又要挣扎,他沉声落下威胁:“再敢脱,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苏振川。”

苏清月的心重重一晃,她要咬牙憋住胸腔里那口气,才能让自己的视线不被泪水模糊。

她今早晨哭过一次了,那已经是破例,爸爸说过,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眼泪,他会心疼。

她不能让爸爸心疼,“所以白承允,我爸其实还活着,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被你藏了起来,连我后来出狱了,你都不肯告诉我实情?而且我不是没有问过你关于我爸爸的事情,可我都主动问了,你竟然也能做到闭口不言?白承允,你凭什么要隔开我们父女?你这是在做什么?软禁?你是有多恨我,才不惜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看着我那么痛苦你就开心是不是?”

苏清月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旁边不断有人经过,也不断地有人将视线投到她身上,可她哪里还在乎得了别人的视线。

白承允看着苏清月脖子上蹦起的青筋,微敛双眸:“还不到时候。”

苏清月“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动作幅度太大,带落了她挂在眼睫上拼命忍着不掉的泪花,“那什么时候是‘时候’?如果不是有人给我发了邮件,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我爸真的彻底没了,你才会通知我去参加他的葬礼啊?”

白承允一双瞳仁漆黑而沉幽,没人能看得懂其中的情绪,只能从他的嗓音里判断。

可偏偏他的嗓音也无波无澜,平静非常,“不会。”

呵。

苏清月身子踉跄了下,喃喃低语了声:“你跟我说‘不会’,我的下意识反应,竟然还是想相信你?可笑,太可笑了。白承允!”

她恶狠狠喊了白承允一声,再抬头时,拳头也落了下去:“你混蛋!你骗了我这么久!你明知道我对我爸是什么感情,你还做这种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无数的拳头落在了白承允的胸口上,白承允一动未动,任苏清月捶打着,等到她发泄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了,才抬手将人抱在了怀中。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苏清月猛然抬头,明白了一切:“那人说你把我爸爸转移了,是转移到了海城?我爸爸他就在海城?”

原本还以为要回湖城或者更远的地方,可没想到没有天南也没有海北,爸爸就近在咫尺就在眼前?

苏清月要用力握住右手,才能控住自己不扇白承允一巴掌。

他就是个混蛋!

十足的王八蛋!

低调的黑色辉腾从苏清月工作室楼下行驶了不到半个小时,停在了一家私密性极好的私人疗养院里。

一下车,入目的全是参天的大树。若是夏天,便能看到娇艳欲滴的红瓦绿树,再加上蓝天白云,以及栅栏外的阵阵海涛声。苏清月脚落在故意做旧的青石板路上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偏隅一方的世外桃源。

白承允竟然将爸爸藏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奇怪的情绪,苏清月也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她默不作声地跟在白承允身后,进了电梯直达顶层后,才发现这里和仁爱医院一样,整个顶层都被空了出来,只有一间病房住了人。

里面住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苏清月在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见了爸爸后该怎么进行开场白,可人真的到了门前了,她却转身倚在了墙上,后背紧紧抵着墙面,像是在寻找什么依靠。

白承允一个手势止住了要过来打招呼的主治医生,人走到苏清月旁边:“你若是还没准备好,就先回去,你父亲一直都在这里,你可以随时过来。”

间接表明了他不会再私下里将人转移,也间接同意了苏清月以后想来就来。

苏清月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子说了声“不必”,人转头先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等再出来时,她洗过脸重新画了个淡妆,人也比之前精神了很多,连眼底都有了神采。